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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子夜异闻 > 第90章 梅花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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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书生林慕白,家道中落,赁居城西一处荒园。园中唯余一株百年老梅,虬枝盘曲,铁骨铮铮,据说是当年名妓梅三娘亲手所植。园子久废,墙垣倾颓,荒草没膝,唯有那老梅,年年岁寒,依旧开得孤绝。冷香幽幽,倒成了这破败中唯一活色。

这年冬,奇寒彻骨,大雪封门十余日。林生炭火用尽,蜷缩在四面透风的陋室中,裹着薄被瑟瑟发抖,冻饿交加,咳喘不止。窗外北风如刀,卷着雪粒扑打窗棂,呜呜咽咽,似鬼夜哭。他自觉大限将至,昏沉中只闻得一丝极清冽、极幽寒的梅香,丝丝缕缕,钻入鼻端,竟比往日浓烈数倍,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孤傲,硬生生将他从死亡边缘拽回一丝清明。

他挣扎着望向窗外。雪不知何时停了,一轮寒月悬于中天,清辉洒落,将满园积雪映得一片惨白澄澈。就在那株老梅之下,雪光月影交织处,竟俏生生立着一位素衣女子!

女子身姿清瘦,裹着一件素白夹棉斗篷,领口袖缘滚着银灰色风毛,更衬得一张脸欺霜赛雪。她眉眼并非浓艳,却清丽得惊心动魄,尤其那双眸子,澄澈如寒潭深水,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与清冷。最奇的是她发间,斜簪着一支形态古拙的玉簪,簪头并非寻常珠翠,而是天然蜷曲如虬枝的一段老梅枯枝,枝上疏疏落落,竟凝结着三五朵冰晶般的半透明梅花!那寒香,正是从她发间幽幽传来。

女子不言不语,只隔着破窗,静静望着屋内奄奄一息的林生,目光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冰封于寒潭深处。

林生疑是冻极生幻,或是勾魂的无常换了副清丽皮囊。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嘶哑的咳喘。

女子见他如此,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那叹息也带着梅的冷香。她抬起手,素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拂过窗棂上厚厚的积霜。所过之处,冰霜竟如春阳融雪般无声消解!她推开破败的窗扇,寒风裹着更浓郁的梅香涌入,林生却奇异地并未觉得更冷,反有一股清寒之气沁入肺腑,将那火烧火燎的咳喘压下去几分。

“公子……”女子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冰玉相击,在这死寂寒夜中格外清晰,“此簪名‘寒香引’,乃故园一点精魂所系。借你一用,或可暂驱寒邪。” 话音未落,她竟抬手,将发间那支枯枝玉簪轻轻拔下,隔着窗户递了进来。

簪子入手,冰凉刺骨,却非死物之寒,而是一种沉静内敛的冷意,如同握住了一捧深冬的积雪。林生只觉一股清流自掌心涌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体内肆虐的寒意竟被这更纯粹、更深沉的“冷”奇妙地压制、安抚下去!他贪婪地将冰簪紧贴滚烫的额头,昏沉的头脑也为之一清。

“姑娘……你……”林生挣扎着想问,窗外月华如水,哪里还有那素衣女子的身影?唯有手中玉簪冰凉,簪头那几朵冰晶梅花在月光下流转着幽微的光泽,清寒的香气萦绕鼻端,证明方才并非幻梦。

自此,林生病情竟奇迹般好转。他将那支“寒香引”视若珍宝,贴身收藏,须臾不离。每当夜深人静,寒意侵体或咳喘欲发时,只需取出玉簪紧握片刻,那清冽寒香便如一道冰泉注入心脉,抚平所有躁动苦楚。他渐渐能起身,能读书,甚至能在晴日里,倚着那株老梅晒晒太阳。只是心中疑窦更深:那月下女子究竟是谁?这枯枝玉簪又藏有何等玄机?他每每凝视簪头那几朵永不凋谢的冰晶梅花,便觉那女子清冷的眉眼仿佛就在眼前。

一日,林生强撑着整理荒园,在老梅虬根之下,无意间掘开一块松动的石板。石板下并非泥土,竟藏着一个朽烂的紫檀木盒!拂去泥土打开,里面并无金银,只有一束用褪色红绳系着的青丝,早已枯黄无光。青丝旁,静静躺着一页泛黄残破的薛涛笺。笺上字迹娟秀清冷,却力透纸背,墨痕如泪:

“慕君清骨,赠君寒香。三弄未绝,精魂长守。梅三娘绝笔。”

林生如遭雷击!梅三娘!这荒园旧主,那株百年老梅的植者!原来那月下清冷如梅魂的女子,竟是百年前名动江南、最终却为情所困郁郁而终的名妓梅三娘一缕精魂所化!“寒香引”……“三弄未绝”……她竟以自身一点精魄所系的玉簪,守护这荒园百年,如今又救他于垂死!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怜惜涌上心头。他捧着木盒与玉簪,对着那株沉默的老梅,深深一揖。寒风过处,老梅枝头几朵新绽的红梅簌簌而落,轻轻拂过他的肩头,暗香浮动,仿佛无声的回应。

林生身体渐好,对梅三娘的感念也日益加深。他不再只是感念救命之恩,那月下惊鸿一瞥的清冷身影,那发间冰梅的幽香,那笺上“慕君清骨”四字,如同冰封的种子,在他心底悄然融化,生出缠绵的根须。他开始在灯下,对着那支“寒香引”玉簪,诉说白日见闻,诵读诗书文章。簪身依旧冰凉,簪头的冰晶梅花却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那清寒香气也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终于,在一个雪后初晴、月华如练的夜晚,林生按捺不住心中情愫,将玉簪郑重置于案头,对着窗外老梅的方向,低声倾诉:“三娘……林某……林某……” 他终究脸皮薄,那倾慕之语在舌尖滚了又滚,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慕卿清绝,胜寒梅百倍。”

话音甫落,案头烛火无风自动,猛地摇曳了一下。一股比往日更浓郁、更清冽的寒梅幽香骤然在斗室中弥漫开来!林生心头剧跳,猛地抬头——

窗扉不知何时已悄然洞开。清冷的月光流泻而入,在地面铺上一层银霜。就在那月光与烛光交织的边缘,梅三娘的素影再次悄然凝聚!她依旧裹着那件素白斗篷,发间却不见了玉簪,青丝如瀑垂落,衬得面容愈发苍白清减。她的身形比上次所见更加虚幻缥缈,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吹散。

“公子……”她望着林生,冰潭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复杂难言的情愫——有深埋百年的孤寂,有被点破心事的微赧,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情之一字,于妾身……是穿肠毒药,亦是……不灭心火。”她声音低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寒香引’……是妾一点未散的精魄所系。公子贴身佩戴,固然可驱寒症,却也在……也在无声汲取妾魂力,维系此形……”她顿了顿,眼中水光潋滟,映着烛火,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妾贪恋公子灯下絮语,贪恋这……这百年孤寂后一丝人间的暖意……明知是饮鸩止渴,魂飞魄散之期不远,却……情难自禁。”

林生脑中轰然作响!过往种种瞬间明澈:为何握住玉簪便觉心安神定?为何病情好转自己却日渐感到一种奇异的“冷”?那并非体寒,而是生命深处被无形汲取的空虚!原来每一次驱散他病痛的暖意,都在加速消耗她维系存在的根本!他猛地攥紧胸前的玉簪,那触手生凉的物件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三娘!”林生目眦欲裂,心痛如绞,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我不知!我不知竟害你至此!这簪子……这簪子我不要了!你拿去!快拿去!”他手忙脚乱地想将玉簪塞回梅三娘手中。

梅三娘却急急后退一步,虚幻的身形荡起涟漪般的微光,避开他的触碰。她看着他焦急悔恨的模样,唇边竟缓缓绽开一个凄美绝伦的笑容,如同冰原上最后绽放的梅朵,美得惊心动魄,也脆弱得令人心碎。

“晚了,慕白……”她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声音轻柔得像一片雪花落在掌心,“情根已种,鸩酒入喉……妾心甘情愿。”她凝望着他,目光温柔似水,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即将消散的魂魄深处,“只恨……只恨未能……早生百年……”

话音未落,窗外寒风骤然变得凄厉狂暴!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极寒之气,如同无形的冰潮,猛地冲破门窗,席卷而入!

“呃啊——!”林生首当其冲,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五脏六腑似被万载寒冰刺穿!他惨叫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整个人向后狠狠摔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喉头一甜,一股带着冰碴的鲜血狂喷而出!那寒意并非寻常寒冷,而是带着一种灭绝生机的死寂,瞬间将他体内被“寒香引”压制多年的沉疴旧疾彻底引爆!更可怕的是,这股极寒之气仿佛有灵性,目标明确——直指梅三娘那本就虚幻的魂魄!

梅三娘脸色剧变!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与心痛!她清叱一声,周身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无数细碎如星尘的冰晶梅花虚影自她体内疯狂涌出,层层叠叠,在她与林生之间急速凝结,化作一道流转着七彩寒光的、巨大而瑰丽的冰晶屏障!

屏障形成的刹那,那股毁灭性的极寒死气已轰然撞至!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无声的湮灭!冰晶屏障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悲鸣!屏障表面,无数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每一次裂痕的延伸,都伴随着大量冰晶梅花的虚影无声崩碎、化为齑粉!梅三娘的身影在屏障之后剧烈地波动、扭曲、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闪烁都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三娘——!”林生目眦欲裂,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那恐怖的极寒死死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守护他的屏障迅速瓦解,看着屏障后那个为他付出一切的身影在痛苦中飘摇!

就在冰晶屏障即将彻底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梅三娘猛地转头,深深看了林生最后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不舍与一种近乎解脱的温柔。随即,她双手猛然合拢于胸前,做出了一个极其决绝的动作——

她将残存的所有光华,连同自己最后一点清晰的身形,尽数注入了那支被林生攥在手中、此刻正疯狂震颤嗡鸣的“寒香引”玉簪!

“嗡——!”

玉簪爆发出刺目欲目的炽白寒光!光芒所至,那即将破碎的冰晶屏障竟瞬间凝固、加固!无数新的、更细小更璀璨的冰晶梅花疯狂生长、弥补裂痕!那道毁灭性的极寒死气撞在这最后的、凝聚了梅三娘全部精魂的屏障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如同冰山倾轧的巨响,竟被硬生生阻住、消融!

僵持,只在刹那。

最终,冰晶屏障发出一声悠长凄绝、仿佛来自亘古寒渊的清鸣——“铮……!”

如同最完美的琉璃彻底崩碎!整道屏障连同其上流转的无数冰晶梅花,在达到最璀璨顶峰的瞬间,轰然炸裂!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亿万点细碎如尘埃、闪烁着七彩寒芒的光点,如同被惊起的寒梅之魂,在死寂的夜空中无声地、凄美地、永恒地盘旋、飞舞、飘散……每一粒光尘,都带着梅三娘最后的气息,带着她百年的孤寂与刹那的深情,缓缓消逝于冰冷的虚空。

那股恐怖的极寒死气,也随着屏障的破碎与梅三娘精魂的彻底湮灭,如同退潮般悄然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屋内死寂。寒风依旧从破窗灌入,吹得烛火疯狂摇曳,几欲熄灭。

林生瘫倒在冰冷的墙角,浑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嘴角血迹已凝成暗红的冰晶。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支“寒香引”玉簪。簪身依旧冰凉,却不再有丝毫光华流转,簪头那几朵冰晶梅花,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如同最普通的顽石,灰白,死寂,再无半分香气。

他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梅三娘最后消失的地方。空荡荡的,只有冰冷的月光,和窗外那株在狂风中剧烈摇晃、仿佛也在无声悲泣的百年老梅。

“三……娘……”林生喉咙里发出破碎嘶哑的呼唤,如同垂死的野兽。巨大的悲痛与深入骨髓的寒意将他彻底淹没,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林生再次醒来,已是半月之后。他被邻人发现冻僵在屋角,气息奄奄,胸口却奇异地尚存一丝温热。救醒后,那纠缠多年的寒症竟离奇痊愈,只是心口处总萦绕着一股驱之不散的、冰冷的空茫。他变得沉默寡言,形容枯槁,唯有那双眼睛,深得如同古井,盛满了化不开的悲恸。

他遣散了欲接济他的亲朋,变卖了所有能卖之物,只留下那支已变得灰白死寂的玉簪,和那株百年老梅。他用尽所有积蓄,买下荒园及周边数亩荒地。

春天来了,冰雪消融。林生脱下长衫,换上最粗陋的短褐,如同最卑微的农夫,开始在这片埋葬了他所有悲欢的土地上劳作。他挥动沉重的锄头,翻开板结的冻土,挖走碎石瓦砾,引水修渠。十指磨破,肩头磨烂,汗水浸透衣衫,他浑然不觉。累了,便靠着那株沉默的老梅喘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支冰冷的玉簪。

他不再读书,不再吟诗。他所有的言语,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思念与赎罪,都倾注在手中的锄头与泥土里。他从深山移来一株株野生的梅树幼苗,小心地栽种下去。坑挖得极深,土培得极实,水浇得极透。每一株新梅落地,他都如同在进行一场庄严的祭奠。

一年,两年,三年……寒来暑往,风霜雨雪。

昔日的荒园早已不见踪影。连绵的梅林取代了荒草瓦砾,渐成规模。最初的那株百年老梅,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望者,屹立在梅林中央。而林生,那个曾经清瘦的书生,已被岁月和劳作风霜侵蚀得形销骨立,双手布满厚茧,鬓角染上霜华。他成了此地唯一的、也是最沉默的种梅人。

又是一年深冬,朔风怒号,大雪盈尺。林生蜷缩在梅林深处自己搭建的简陋茅棚里,裹着破旧的棉絮,咳得撕心裂肺。自那夜之后,他体内沉疴虽去,心脉深处却仿佛被剜去了一块,留下一个永远填不满的冰窟。每到极寒之夜,那冰窟便疯狂地吞噬着他残余的生命之火。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支灰白的玉簪。簪身冰冷依旧,却再也无法给他带来丝毫暖意。那灰白的簪头,如同三娘湮灭时最后的眼眸。

意识在寒冷与剧咳中渐渐模糊。林生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要随着呼啸的寒风散去。弥留之际,他仿佛又闻到了那缕魂牵梦萦的清冽寒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浓郁。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被积雪半封的柴门。

风雪扑面,天地茫茫。

然而,就在那株百年老梅之下,漫天飞雪之中,一点朦胧的红影悄然凝聚。素白的斗篷,清瘦的身姿,发间斜簪的枯枝玉簪,簪头几点冰晶寒梅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正是梅三娘!她的身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眉目间的清冷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温柔与怜惜,静静凝望着茅棚门口形销骨立的林生。

风雪狂暴,她的身影却稳如磐石。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温暖柔和的淡红色光晕,如同新梅初绽的生气,自她体内散发出来,轻柔地、坚定地穿透风雪,丝丝缕缕地汇入林生枯槁的身躯。

林生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贪婪地望着那风雪中的红影,感受着那久违的、带着梅香的暖意一丝丝注入他冰冷的四肢百骸,驱散那心口的冰窟。他挣扎着想向前一步,想抓住这失而复得的幻影。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淡红光晕的刹那——

“噗。”

一声极轻微、极柔软的声响。

梅三娘的身影,连同那温暖的红光,如同被风吹散的梅雪,瞬间化作亿万点细碎晶莹、闪烁着微红光泽的尘埃,温柔地、无声地扑簌簌落下,融入林生脚下深厚的积雪之中,消失不见。

风雪依旧,天地间唯余一片刺目的白。

林生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只触到一片冰冷的虚无。他呆呆地站着,如同一尊被风雪瞬间冻结的雕像。唯有两行滚烫的浊泪,无声地滑过他沟壑纵横、冻得青紫的脸颊,在雪地上砸出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坑。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望着脚下那片刚刚融入红影尘埃的积雪。良久,他慢慢地蹲下身,伸出那双布满厚茧与冻疮的手,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开始拂开那层冰冷的白雪,仿佛在拂去爱人沉睡的面容上覆盖的轻纱。

雪层之下,并非冻土。

一点极其娇嫩、却蕴含着无限生机的芽孢,正怯生生地、倔强地顶破覆盖它的最后一粒冻土,在漫天风雪与林生滚烫的泪水中,悄然探出头来。那芽孢顶端,一抹惊心动魄的、饱含深情的嫣红,如同凝固的相思血泪,在无边的素白中,灼灼绽放。

风雪呼啸,林生紧紧攥着那支灰白的玉簪,将它和那点新生的嫣红,一同捂在了自己早已冰冷、此刻却因那一点红而重新搏动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