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曦带着母亲萧氏告别几人,一条路返回宁阁。
马车里,姜清曦握着母亲的手,才有时间将这几月来京中变故、祖母将大房从族谱除名、长姐姜清宁隐忍筹谋一点点夺回产业的事情细细道来。
萧氏听得泪流满面,心痛如绞,又为女儿的坚韧聪慧骄傲不已。
“娘,别哭了,现在我们都回来了,阿姐知道了肯定高兴的很。”姜清曦安慰道。
萧氏重重点头,擦干眼泪,目光变得坚定:“对,回来了,以后再没人能欺负我的宁儿和曦儿。”
萧氏眼底冷光闪过,那姜老妇和荀老妇竟然敢趁她不在,如此欺辱她的女儿,待一切事了,她定然要带着丈夫儿子给长女讨回公道!
还有荀臣那个狗娘养的,谁都别想好过!
皇宫,养心殿外。
陆禀不顾帝王仪态,亲自在殿门口翘首以盼。
秦贵妃陪在一旁,温言软语地安慰着,心中却对皇帝这般作态鄙夷不已,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显得情深意重。
“爱妃啊,还是你最好,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朕。”陆禀感慨道,拍了拍秦贵妃的手,“等这次难关过了,朕便册你为后,雍儿也是最好的孩子。”
秦贵妃心中冷笑,面上却受宠若惊:“陛下言重了,臣妾与雍儿只愿陛下安康,大乾江山永固。”
陆禀见着秦贵妃不骄不躁,心中更是满意自己的决定,况且他若是得了长生,那就是仙人,这凡人的世界自然要交给自己最喜爱的儿子。
正说着,远处传来陆雍的声音:“父皇!姜老将军和少将军到了!”
陆禀立刻望去,只见姜柏川父子随着陆雍大步而来。
父子二人虽着布衣常服,却难掩久经沙场的凛然气势。
“爱卿啊,朕终于等到了你们!”
陆禀竟主动迎上前几步。
“罪臣姜柏川\/姜清淮,叩见陛下!”姜家父子撩袍便要跪下行大礼。
“爱卿快快请起!快请起!”陆禀连忙亲手虚扶,脸上堆满了愧疚和急切,“往日之事是朕误信谗言委屈你们了,如今国难当头,二位爱卿能不计前嫌星夜驰援,朕心甚慰啊。”
姜柏川却不肯起,沉声道:“陛下,先以国事为重,一路上雍王殿下已向臣等说明军情紧急,北狄蛮夷犯我疆土,臣等身为大乾武将守土有责,臣姜柏川携臣子姜清淮请旨即刻领兵出征驰援秦将军,不胜北狄誓死不归!”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忠勇可鉴。
陆禀听得心神激荡,几乎要老泪纵横,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好,朕准奏,准奏!”
他连声道,“朕已从各处调集五万精锐,粮草军械一应俱全,皆由爱卿调度,望爱卿早日击退蛮夷扬我国威!”
五万?
姜柏川和姜清淮心中冷笑,京城明明还有更多兵马,这些时日调度回来的就不止五万,这些剩下的兵马用于何处他们都心知肚明。
皇帝终究还是怕了。
心中想着,但他面上却一片感激的神色:“臣,领旨谢恩,必不负陛下所托,只是……”
陆禀听到他的话,神色纠结起来。
……
当日,姜家父子点齐兵马,带着从陆禀那里敲诈来的超额粮草医药,浩浩荡荡开出京城,奔赴前线。
陆禀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去的军队,心中百感交集。
对身旁的陆雍道:“雍儿你看,姜家终究是忠臣啊,是朕当年糊涂了……”
陆雍目光微闪,状似无意地轻声道:“父皇乃天子,天子岂会有错?”
陆禀诧异:“哦?那皇儿的意思是?”
陆雍信誓旦旦:“定是当年有奸臣蒙蔽圣听,构陷忠良,儿臣那时年幼,虽不知具体,但想来姜老将军若能早得父皇如此信重,我大乾南疆何至于……”
他话未说尽,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陆禀的内心,勾起了陆禀最深处的一丝心虚和愧疚。
第二日,金銮殿。
满朝文武尚不知姜家已复起领军,只见龙椅上的陆禀面色阴沉得可怕。
他猛地将一堆早已准备好的陈旧卷宗摔在地上,声音如同寒冰:“朕昨夜翻阅旧案,惊觉当年镇南将军姜柏川所谓谋逆一案漏洞百出冤屈重重,全系一干奸佞小人构陷忠良,蒙蔽于朕!”
满朝哗然,尤其是那些曾参与构陷或落井下石的官员,顿时面无人色。
“吏部侍郎张敏,御史中丞王焕,兵部郎中李贽……”
陆禀一口气点了十几个名字,皆是当年积极参与此案,如今在朝中也颇有地位的官员。
他怒声道:“尔等欺君罔上,残害忠良,罪无可赦,来人!将这群乱臣贼子给朕拖出午门,斩立决!抄没家产,族人流放三千里!”
话音未落,一众早已事先准备好的侍卫冲进大殿,将那些面如死灰的官员拖了下去。
顷刻间,金銮殿上文武百官战战兢兢地伏地,浑身冷汗直冒的望着几乎被清洗一空的金銮殿。
陆禀看着空了许多的朝堂,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后怕还是发泄后的虚脱。
他坐在龙椅上,喃喃道:“朕……朕也是被蒙蔽的……没错,朕也是被蒙蔽的。”
这样一来,姜家父子回来只要嘉奖有功,就一定不会心存怨念了吧?
退朝后。
养心殿内。
陆禀心神不宁,脑海之中都是方才朝堂至上的场景,时而觉得自己做得对,时而又后悔手段太过酷烈。
那些到底都是他苦心培养起来的臣子,斩首流放是否太过残忍了……
贺宁与陆雍对视一眼,立刻上前。
贺宁痛心疾首:“陛下圣明,微臣觉得此等奸佞皆是死有余辜,若非他们姜老将军何至于被贬岭南多年?我大乾何至于有今日边患之危?陛下此举乃是拨乱反正。”
陆雍也道:“儿臣觉得贺大人说的对,父皇无需自责,清除奸佞朝堂方能清明,姜老将军若知陛下如此为他主持公道,必定更加感激涕零,誓死效忠。”
两人一唱一和,很快便将陆禀那点微不足道的后悔冲刷得一干二净,反而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无比正确,英明神武的大事。
“雍儿说得没错,贺爱卿说得对。”陆禀连连点头,仿佛找到了安慰,“朕是为了江山社稷,是为了给忠臣平反。”
他安慰自己许久,内心突然觉得一阵空虚,连忙高声呼喊:“来人,传青阳子仙师,朕要听他讲道,静心凝神!”
贺宁和陆雍对视一眼,齐齐弯腰行礼,后退几步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贺大人若是有事可自行出宫离去,本王为你放一天假。”陆雍露出与实际年龄不符的老成语气,眼中是意有所指的笑。
贺宁面露犹豫:“可是陛下这里……”他并未忘记姜清宁的嘱托,并且日日都在完成任务。
可方才得知她回来了,此刻贺宁心底到底有些隐隐欲动。
“放心,有母妃和本王在,皇宫断然不会出事。”陆雍意味深长。
贺宁颔首,抱拳道:“多谢雍王殿下,臣这就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