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穹顶乌云密布,仿佛连魔法都无法遮掩这日沉重的氛围。连绵的雨声轻敲着窗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哀伤的气息。礼堂的长桌上摆满了丰盛食物,却几乎无人动筷。
邓布利多站在高台上,身披一件沉重的灰蓝色长袍,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他的双手交叠在身前,目光扫过下方来自三所学校的学生,那一张张稚气未脱却被昨日撕裂的命运惊醒的脸。
“我必须告诉你们真相。”
他的声音温柔而清晰,在沉默中响起。
“塞德里克·迪戈里…他没有在比赛中意外身亡,他是被杀了。在一场卑鄙,恶意的阴谋中,他成为了牺牲者。”
低声的抽气声立刻从赫奇帕奇长桌传来,秋·张的手死死捂住了嘴巴,她整个人如同失了重心般低头蜷缩着,泪水从指缝间夺眶而出。她肩膀颤抖不止,坐在她身边的同学紧紧搂住了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悲伤太沉重,语言反倒显得多余。
斯莱特林长桌上,一如既往地安静。阿兰娜坐在中间,左手中指上那枚低调的银戒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她指尖缓慢摩挲着戒面,一下又一下,仿佛这样便能驱散胸口那一团无形的压迫。
五人面对面而坐,餐桌上摆着未经动筷的食物,银器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空气仿佛凝固在他们之间…一动不动,也无声无息。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吃饭。
德拉科低着头,一只手死死攥着餐刀,白皙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布雷司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神游离不定地盯着一片空白的桌布。潘西咬着下唇,眼圈泛红,却固执地不肯让眼泪落下。西奥多则目光越过眼前的几人,凝视着墙上的某一点,眼中空无一物。他坐得笔直,却毫无生气。
没有人问话,也没有人敢打破这份沉默。
他们几人就这么坐着,如同被命运捆在一处的人质,各自吞咽着心口那一团沉重的情绪,却谁也无力为谁分担。
因为死亡的阴影近得可怕,谁都不敢打破这沉重的沉默。即使身为斯莱特林,即使他们自诩冷静理智,面对一个同龄人被杀的事实,也依旧无法平静面对。
西奥多的思绪比其他人更为混乱。他的心仿佛早已挣脱了躯壳,飘向了遥不可知的去处。
因为他清楚,自己回不了诺特家族了…
他从不曾奢望过父亲的宽容,但现在,他已确定父亲会为了表忠于黑魔王,将自己亲手献出去。
他不想死…更不想被牵制,沦为献祭的工具。
他必须逃,他必须选择自己的路。可他的目光却忍不住从余光中掠过那道安静的身影…阿兰娜。她垂着眼眸,纤细的手指轻轻转动那枚熟悉的银戒,银色的眼眸仿佛落入了无声的深渊。
她也在焦虑…
他能感觉到。他们五人都能感觉到…
阿兰娜知道这一切终究会改变,霍格沃茨那段短暂平静的时光即将走到尽头。一场战争,一场以死亡为代价的对决,已悄然登场。
她曾幻想再度考进魔药实验,在图书馆安静读书,与德拉科争论咒语理论,和西奥多讨论防御术法…但这一切都像是从童话里被强行抽离的碎片,快要破碎。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眸望向台上。
邓布利多站在那里,眼神沉沉如夜。
她知道他正在计划。他和汤姆都在计划。贝拉特里克斯金库里的魂器是他们三人共同的下一个目标。而时间,也从来不会因为悲伤停留。
但这一刻,她依旧只是个学生,只是个会在深夜焦虑,会害怕战争,会思念安稳与书页香气的女孩。
她没有流泪,但手指却始终没有松开那枚戒指。
*
送别的那天,阳光格外刺眼,云层像被强行撕开,光线洒落在霍格沃茨的塔楼与石阶之上。草坪上站满了人,布斯巴顿的雪橇马打着响鼻,翅膀如羽刃般张开,而德姆斯特朗的黑船早已浮上海面,船帆卷起,似乎随时准备扬帆离去。
三所学校的孩子们正逐一告别,有些人激动挥手,有些人则安静站着,眼神不舍。
赫敏站在黑湖边,抱着一本翻得卷角的书,眼圈泛红。她一向理性清醒,可此刻却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脆弱。
克鲁姆走到她面前,依旧高大沉稳。他身穿深红色旅行斗篷,神情带着不舍与柔意。他轻轻握住赫敏的手,低头贴上指节,深深一吻,动作克制却不容忽视。
赫敏的耳根一下烧红了,却还是轻轻抱了他一下,低声在他耳畔说了什么。克鲁姆点头,温和一笑,在她耳边留下最后一句保加利亚语的低语后才转身登船。
赫敏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那艘幽深的魔法船没入水雾,才缓缓转过头。
阿兰娜就站在她身侧不远,目光温和,却什么也没说。赫敏红着眼睛走过来,深深抱了她一下,像是把这段特殊的感情也一并托付了出去。
“谢谢你。”
她轻声说。
“你说得对的。”
阿兰娜只是轻轻笑了笑,没再回应。
随后,布斯巴顿的马车也缓缓升空,在湛蓝天空中划出一道银白弧线。风中还残留着雪松与香粉的气味,阿兰娜目送那车队远去,心底忽然涌起一种熟悉的空落。
她慢慢转身,脚步却不自觉地变得沉重,像是拖拽着整整一年的光阴回到地窖深处。
斯莱特林的寝室一如既往安静而阴凉。她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熟悉。床帷的深绿纹路,壁炉边堆叠着未用完的羊皮纸,还有那张她曾趴着熬夜学习魔药的桌子····
阿兰娜静静地站着,什么话也没说。她缓缓走到窗前,湖水因阳光而折射出碎银的光,像一片片流动的记忆。
她的手指轻轻触碰上玻璃,掌心贴着那层冰凉透明的薄膜。
四年…
她在这片土地上学习的一切,从一个沉默的女孩成长为能够坚强背负秘密的巫师…可这一刻,她却只是个不知如何与现实告别的孩子。
一滴泪悄然滑过她的面颊。
她没忍住,身体一点点蹲下去,双膝抵地,头埋入臂弯间。她抽泣着,却不带声响,像是怕惊动这寝室最后的宁静。她哭得克制,却带着一种从骨缝里溢出的心痛。
门没有响动,却有人走进来。
熟悉的气息靠近,带着灰白书页的气味,淡淡的墨香,以及令人安心的冷冽。
汤姆蹲下身,从身后将她轻轻抱住。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身体圈进怀里,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手掌稳稳按住她的手背,像是要用力替她将一切不安都按下去。
阿兰娜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任由泪水一滴滴落在衣袖上,湿透了那层布料。
她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汤姆也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像一个随时准备与她一起离开的影子,沉默,却绝不离开。
窗外的黑湖依旧波光潋滟,可窗内的光却变得温柔而缓慢。他们就这样相拥着坐在地上,没有时间,没有言语,只有彼此的心跳,一下一下,在这个结束与开始的交界点,慢慢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