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异动的案面
七夕前夜的月光刚漫过案几的第三道木纹,灵汐就发现不对劲——她下午铺在案上的星砂谱被人动过了。原来压在谱角的缠岁藤歪了半寸,藤上挂着的圆石子滚到了案边,石上的“桥”字沾着点陌生的灰痕,不是青纹石的灰,也不是茉莉灰。
“阿昭你看。”她用指尖捻起石子,灰痕在月光下泛着冷白,“这是硝石的粉末。”
阿昭的机械臂搭上案沿,关节处的铜环轻颤。他俯身细看,案面的梨木纹理里嵌着些极细的划痕,不是灵汐画星轨的弧线,是短促的直痕,像有人用刀尖在上面快速刻过什么。“这些痕迹是新的,木屑还挂在纹里。”他指尖划过一道深痕,突然停住,“这痕里卡着点东西。”
是半片靛蓝色的布纤维,和窗棂上发现的一模一样。灵汐突然想起什么,掀开案下的布帘——原本藏在案肚深处的《星砂要术》不见了。那本书的封皮是她去年用银河草汁染的赭石色,边角还绣着只小喜鹊,此刻只剩个空荡荡的木槽,槽底留着个方形的印子,比书的尺寸小了一圈。
“不是被偷走的。”阿昭的机械臂量了量木槽,“这印子是硬纸板的,有人用假书换了真书。”他突然指向案角的铜铃,那是灵汐去年系在案腿上的,此刻铃舌歪在一边,铃身上缠着的新彩线断了半截,断口齐整,像是被利器割断的。
案几的抽屉被人拉开过,里面的碎暖石撒了半桌,混着些白色粉末。阿昭用机械臂蘸了点粉末,凑近鼻尖:“是硫磺。和硝石混在一起,正是引火的方子。”他突然按住灵汐的手,“别碰那堆碎暖石——下面埋着东西。”
灵汐屏住呼吸,看着阿昭用机械臂轻轻拨开碎石。一块巴掌大的青石板露了出来,不是案几原有的部件,石板边缘缠着圈细麻绳,绳头系着个小铜环,环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影”字。
“这石板是从外面移来的。”阿昭试着抬了抬,石板比看起来沉得多,“下面是空的,有回声。”
云雪兽突然对着案腿低吼,鼻尖蹭着案脚的裂缝。灵汐蹲下身,发现裂缝里卡着张折叠的纸条,纸边被潮气浸得发卷,展开来看,上面用炭笔写着一行字:“子时一刻,案下取书”,字迹和窗棂上的碎纸如出一辙,只是末尾多了个潦草的“急”字。
“他们要的不是草籽,是《星砂要术》。”灵汐指尖发凉,“可书里没有引星火的方子,真正的秘方在我脑子里。”
阿昭的机械臂突然敲了敲案面,发出“咚咚”的闷响。“这案几是空的。”他眼神一凛,“有人把案心挖空了,石板是用来封洞口的。”
(二)暗格的秘辛
子时还差一刻,灵汐和阿昭熄了案边的烛,躲在竹榻后屏息等待。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案几上,给梨木的棕纹镀了层银边,那半块青石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块嵌在案心的冰。
案下传来轻微的刮擦声,比鼠啃木的动静更沉。灵汐攥紧了袖中藏着的银片——那是阿昭从窗棂上拆下来的月牙银片,被他磨得薄如刀刃。云雪兽伏在她脚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尾巴尖却紧紧勾着她的裙角。
“咔哒”一声轻响,案下的铜环被人从外面勾住了。青石板被缓缓抽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刚好能容一人钻进。一道黑影从洞口探进来,不是之前在窗棂外见到的瘦高个,是个矮胖的身影,穿着同样的靛蓝夜行衣,手里握着个布包。
黑影显然很熟悉案几的构造,没碰案上的星砂谱,直接伸手去够案肚——那里本该放着《星砂要术》。他的指尖刚触到木槽,阿昭突然吹亮了火折子。
火光骤起的瞬间,黑影惊呼着缩手,袖管被案边的倒刺勾住,扯下了半片布。灵汐看清了他手腕上的银镯——和王婶家二小子戴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这只的鹊纹缺了个翅尖。
“果然是影阁的圈套。”阿昭的机械臂已卡住黑影的后颈,铜环抵着他的咽喉,“王婶的儿子只是幌子,你们真正要找的是《星砂要术》。”
黑影挣扎着扭头,脸上的面罩滑落,露出张布满痘痕的脸,不是镇上见过的任何人。“你们把书藏哪了?”他的声音发哑,带着股铁锈味,“不交出来,这药庐今晚就得烧。”
灵汐突然注意到他攥着的布包在动,不是里面的东西在动,是包布的纹路——那布上绣的小喜鹊和阿昭去年绣的蓝布包一模一样,只是翅尖沾着点暗红的渍痕,像干涸的血。“这布包是从哪来的?”她厉声问,“这是阿昭的手艺!”
黑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就要往案上的硫磺粉扔去。云雪兽猛地扑上去,死死咬住他的手腕,火折子“当啷”掉在案边,滚进了撒落的银河草籽里。
就在这时,案几的暗格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不是黑影弄的,是从暗格深处传来的,像有什么机关被触发了。
(三)未明的局
阿昭用机械臂将黑影捆在案腿上时,灵汐正对着暗格发呆。那暗格比他们想的深得多,里面不止能藏书,还能藏人。暗格的内壁刻着些奇怪的符号,不是星轨,也不是药草图谱,像某种标记方向的暗号。
“这些符号我见过。”灵汐突然想起,“去年在星砂臼的旧底上,有过类似的刻痕,当时以为是天然的石纹。”
阿昭的机械臂在暗格里摸索,指尖触到块松动的木板。掀开木板,里面藏着个更小的铜盒,盒上的锁是鹊形的,钥匙孔刚好能插进灵汐那枚带“桥”字的石子。她把石子往里一旋,铜盒“啪”地开了。
里面没有书,只有半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幅简略的地图,标的正是老槐树附近的地形,在星砂臼的位置画了个红圈,红圈旁写着“母石”二字。纸的边缘沾着点青纹石的碎末,和星砂臼的石质完全相同。
“母石……”灵汐喃喃道,“难道星砂臼不是普通的青纹石?”
被捆在案腿上的黑影突然嗤笑:“你们以为影阁要的是引火的方子?太天真了。那本书里记载着母石的位置,母石能孕出银河砂,也能……炸掉整座山。”
阿昭的机械臂猛地收紧:“你们要炸山做什么?”
黑影的脸在火光下扭曲:“去年山洪冲垮了山下的镇子,官府说是天灾,其实是有人用母石碎屑试爆。影阁要找到完整的母石,给那些当官的点颜色看看。”他突然看向灵汐,“你以为你爹娘真是病死的?他们就是发现了母石的秘密,才被……”
话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青鸾鸟的尖啸。阿昭冲到窗边,只见老槐树下闪过几道黑影,手里都举着火把,正往星砂臼的方向围去。“他们声东击西!”他回头对灵汐喊,“守住暗格,我去臼那边!”
灵汐突然想起铜盒里还有样东西——片干枯的银河草叶,叶背用朱砂写着个“忍”字,和窗棂木格上的刻字一模一样。她攥着草叶追出去,只见阿昭的机械臂正和两个黑影缠斗,案几边被捆的黑影不知何时挣开了绳索,正举着短刀往暗格冲去。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案几上的星砂谱在风里翻卷,露出背面用银河草汁写的字——那是她去年随手记的,此刻却像道警示:“砂能聚星,亦能聚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