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错位的窗格
晨雾还没褪尽时,灵汐踩着竹凳去关窗,指尖刚搭上桃木窗棂,就觉出不对劲——最底下那格窗棂的榫卯松了。不是被风雨浸松的软塌,是被人用巧劲撬过的硬伤,木缝里卡着半片银亮的金属屑,闪得像碎星子。
“别动。”阿昭的机械臂突然按住她的手腕,关节处的铜环因用力而轻颤。他蹲下身用指尖捻起那片碎屑,放在鼻尖轻嗅,“有铁腥气,还混着点松烟墨味。”
灵汐凑近细看,窗格的木棱上有道新鲜的划痕,斜斜穿过去年她刻的小星斗,把金粉填的星子划成了两半。“昨夜我明明闩好了窗。”她指尖抚过划痕,触感毛糙,“这痕迹是新的,木屑还没干透。”
窗台上的青苔被踩出个浅坑,坑边沾着点灰褐的粉末。阿昭用机械臂刮了点粉末,在掌心碾开:“是灶房的草木灰,但混着点别的——你闻,有淡淡的硝石味。”他突然指向窗棂内侧,“看这道缝。”
灵汐眯眼望去,窗缝里卡着丝靛蓝的布纤维,不是她和阿昭的衣料。去年七夕绣的窗幔挂在旁边,流苏上的银铃少了只,绳头断得齐整,像是被利器割断的。“昨夜我听见铃响过一次,还以为是风刮的。”她突然攥紧拳头,“有人来过。”
阿昭的机械臂突然伸向窗轴,指尖在积灰的缝隙里勾出片碎纸。纸角被虫蛀了个小豁口,上面还留着半行字:“寅时三刻,窗下取物”。墨迹洇得发深,像是被露水浸过,字尾的墨点溅在木棱上,凝成个黑褐的小点。
“寅时三刻……”灵汐抬头看天色,晨雾刚散,“离现在不过一个时辰。”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翻窗台的木盒,里面的银河草籽少了小半罐,罐底留着个陌生的指印,比阿昭的机械臂指节还宽,“他偷草籽做什么?”
云雪兽突然对着窗棂低吼,鼻尖蹭着窗格的菱形缝。灵汐顺着它的目光看去,缝里卡着颗圆石子,正是她系在香囊上的那枚,石上的“桥”字被磨得发浅,边缘沾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这石子昨夜还在我枕边!”
阿昭的机械臂突然发力,将松脱的窗格整个卸下。木格背面的漆皮剥落处,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忍”字,笔画深得发乌,像是用刀尖刻的。“这不是我们刻的。”他指尖敲了敲字痕,“下面是空的。”
(二)暗藏的机关
日头爬到窗檐时,阿昭用机械臂撬开了刻着“忍”字的木格。里面藏着个油布包,解开时散出股霉味,包着半张星砂谱,正是灵汐上个月丢失的那页,上面用朱砂画了个圈,圈住的正是“银河草籽配硝石,可引星火”的注解。
“他要做的不是偷,是找这个。”灵汐指尖抚过朱砂圈,墨迹还带着点潮意,“这页谱子我夹在《星砂要术》里,怎么会跑到窗棂里?”
阿昭的机械臂从油布包底抽出根细麻绳,绳头缠着块青纹石的碎片——是星砂臼的石屑。“昨夜你说臼底有异响,我以为是云雪兽在捣乱。”他突然看向窗外出事的老槐树,“有人从臼底取了石屑,再顺着树干爬窗。”
窗棂的暗格深处,还藏着个小陶罐,里面装着些灰褐的粉末,和窗台上的草木灰不同,掺着亮晶晶的银砂。阿昭用机械臂沾了点粉末,凑近烛火,粉末瞬间爆出串火星,“是混了星砂的硝石粉。”
灵汐突然发现窗幔的流苏上缠着根细铜丝,线尾系着片指甲盖大的布料,靛蓝色的,和窗缝里的纤维同色。“这是夜行衣的料子。”她想起镇上的药铺老板说过,上个月来了伙行踪诡秘的外乡人,总打听银河草的用处。
“他们要引星火做什么?”阿昭的机械臂突然按住窗台上的浅坑,“这脚印不止一个,有大有小,像是伙人。”他翻转那块带血的石子,背面刻着个极小的“影”字,“是‘影阁’的人?”
灵汐倒吸口凉气。影阁是江湖上专偷奇物的组织,去年就传闻他们在找能引星火的方子。“星砂配银河草籽,遇热会爆燃,但若控制得好……”她突然攥紧星砂谱,“能烧出不熄的火,足以毁掉整座药庐!”
云雪兽突然叼着块碎布从床底钻出来,布上绣着半只喜鹊,正是灵汐去年缝在窗幔上的。“这是从贼人身上扯下来的!”阿昭的机械臂展开碎布,边缘沾着点青纹石粉,“他碰过星砂臼,还被云雪兽抓伤了——石子上的血不是我们的。”
窗轴的缝隙里,还卡着张更碎的纸,上面写着“初七夜,趁银河涨时动手”。灵汐猛地想起,再过三天就是七夕,银河水涨,正是星砂最亮的时候。“他们要在七夕夜里放火?”
阿昭的机械臂突然在窗棂的榫卯处摸到个凸起,旋开后露出个极小的孔,里面藏着颗珍珠,是灵汐母亲留的遗物。“他们没找到这个。”他把珍珠塞进灵汐手心,“但他们知道这窗棂有暗格,说明内部有内鬼。”
(三)未动的棋子
暮色降临时,灵汐和阿昭假装如常,却在窗棂后藏了根浸过银河草汁的细线,线头连着星砂臼底的银铃。阿昭的机械臂拆了关节处的铜环,磨成锋利的薄片,藏在袖中。
“他们以为我们没发现。”灵汐往窗台上撒了点新的银河草籽,混着些无害的草木灰,“我把真的星砂谱换了页假的,夹在原来的地方。”
云雪兽蹲在窗台上,鼻尖对着暮色里的老槐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青鸾鸟突然从树梢俯冲下来,往灵汐手心丢了片羽毛,上面沾着点靛蓝的布屑——和窗缝里的一模一样。
“来了。”阿昭的机械臂按住灵汐的肩,示意她退后。窗外的老槐树叶突然簌簌作响,不是风声,是有人踩断了枯枝。一道黑影从树后闪出,身形瘦高,穿着靛蓝夜行衣,手里握着把短刀。
黑影很谨慎,先往窗台上丢了块石子,见没动静,才伸手去推窗棂。指尖刚触到木格,就被灵汐设的倒刺勾住了衣袖,他吃痛低呼,正要拔刀,阿昭的机械臂已如闪电般探出,铜片抵住了他的咽喉。
“影阁的人,为何偷银河草籽?”阿昭的声音冷得像冰。黑影挣扎着想动,却被云雪兽咬住了脚踝,疼得倒吸凉气。
灵汐捡起他掉落的短刀,刀柄上刻着个“影”字。“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初七夜的计划?”她展开那页假的星砂谱,“这上面的方子,能让星火反烧自身,要不要试试?”
黑影的脸色瞬间惨白。阿昭的机械臂搜出他怀里的油布包,里面果然放着那页假谱。“是谁派你来的?”机械臂的铜片又逼近半寸,“说清楚,饶你不死。”
夜风突然掀起窗幔,露出藏在树后的另一个黑影,比刚才的矮些,手里握着个火把。阿昭眼疾手快,将瘦高黑影拽到身前当盾牌,铜片抵住他的太阳穴:“让你的同伴把火把放下。”
矮黑影犹豫了片刻,火把“咚”地掉在地上,被云雪兽一脚踩灭。灵汐突然发现,矮黑影的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上面刻着半只喜鹊——和她去年丢失的那只一模一样。
“是你?”灵汐的声音发颤,“王婶家的二小子?”
那矮黑影猛地抬头,面罩滑落,露出张年轻的脸,正是镇上王婶的儿子。“我……我被他们威胁,要是不帮忙,就烧了我家铺子。”他眼圈泛红,“他们说只要拿到星砂谱,就放我们一条生路。”
瘦高黑影见状,突然冷笑:“你们以为抓了我就有用?初七夜,影阁的人会准时来,你们跑不掉的。”
阿昭的机械臂突然发力,卸了他的关节,将人捆在窗棂上。“我们不会跑。”他看向灵汐,眼神沉稳,“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星砂臼的主人,不是好惹的。”
灵汐握紧那枚带血的石子,月光透过窗格照在上面,“桥”字突然显得格外清晰。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在七夕夜里,在银河涨潮之时,才刚刚拉开序幕。而窗棂上的裂痕,就像个未愈合的伤口,提醒着他们,平静的日子底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