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侧耳，仿佛想从远处的诵经声中汲取力量来对抗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但沈砚那锐利如实质的目光和强大的气场，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那“食物”来源暂时隔绝！
“居士…何出此言？贫僧…贫僧只是听闻佛法，清净耳根…”了尘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试图维持平静，但沈砚的话语如同利刃，直接刺破了他赖以生存的伪装！
“清净耳根？”沈砚冷笑一声，目光如电，直刺了尘眼底，“只怕法师清净的，不是耳根，而是…腹中饥饿吧？那恢弘的梵呗，那精妙的仪轨，那感人的宣讲，于法师而言，不过是…充饥的食粮！法师所食者，非米非粟，乃是这法华寺中，万千信众虔诚的愿力，万千僧侣口中诵念的经文，万千法器碰撞的声相！法师所好者，非佛法真义，乃是那金玉其外、空洞无物的法音形式！我说的…可对？”
沈砚的话语，字字如刀，句句诛心！每一句都精准地戳中了食法鬼最核心的秘密！他不再有任何掩饰，直接点破了尘的本质！
了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那张枯槁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死灰！
浑浊的双眼猛地瞪大，瞳孔急剧收缩，眼白部分竟隐隐泛起一丝青灰色的幽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暴戾、带着被揭穿后的狂怒与羞恼的恐怖气息，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猛地从他干瘦的躯体中爆发出来！
“住口！！！”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利刺耳的咆哮，猛地从了尘喉咙里迸发出来！
那声音扭曲、沙哑，充满了被揭穿核心秘密后的狂怒与羞恼！
随着这声咆哮，了尘那枯槁的身躯剧烈颤抖，空洞的神情如同被打破的冰面，瞬间碎裂！惊愕、慌乱，随即是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怒意在他眼中疯狂闪烁！
他周身那股原本只是令人心神不宁的“空洞涟漪”，瞬间变得狂暴无比！无形的风暴席卷开来！
空气温度骤降，尘土落叶狂舞！离得最近的灌木，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卷曲！
了尘那件破旧僧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干瘦的身体如同充气般膨胀了一圈，黝黑的皮肤下，青灰色的、如同活物菌丝般的纹路瞬间变得清晰可见，疯狂蠕动！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彻底失去了人色，只剩下两团燃烧着青灰色火焰的鬼瞳，死死地、充满怨毒地盯住了沈砚！
“你…你究竟是谁？！”了尘的声音变得极其怪异，如同金属摩擦，又似无数怨魂的嘶鸣，“胆敢…窥探…本座…道场？！”
“本座？”沈砚面对这滔天鬼气，神色依旧平静，眼神却锐利如穿透幽冥的利剑，“区区一只寄生于法音空壳的食法鬼，也敢妄称‘本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吼——！！！”
食法鬼（此刻已彻底撕下伪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无尽怨毒与饥饿的咆哮！它彻底撕下了“了尘”的皮囊！
破旧僧衣被暴涨的鬼气撕裂！它的身体急剧膨胀、扭曲！皮肤化为青灰色，布满龟裂纹路！
无数扭曲的、如同菌丝或触须般的黑色阴影从它的口鼻、眼眶、皮肤裂缝中疯狂涌出，在空中狂乱舞动！
头颅变得巨大畸形，獠牙外露，那张属于“了尘”的脸孔彻底扭曲，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充满了贪婪与暴戾的鬼面轮廓！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纯粹的“空洞”气息弥漫开来！这气息带着一种吞噬一切、同化一切、制造绝对虚无的恐怖意志！
它疯狂吸扯着周围的一切能量——草木生机、空气灵气、甚至光线！它所站立的地面，迅速灰白、沙化！
这才是食法鬼的完全形态！一个以华丽空洞的“法音”为食，实则吞噬一切形式能量、制造“空洞”的恐怖鬼物！
“死！！！”食法鬼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一只由无数舞动菌丝和阴影凝聚而成的、巨大而扭曲的鬼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猛地抓向沈砚！
爪风所过，空气爆鸣，空间仿佛都出现了细微的扭曲！
就在鬼爪即将触及沈砚的瞬间——
“住手！！！”
一声惊怒交加、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惶恐的暴喝，如同炸雷般响起！
一道金光璀璨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山林小径中疾射而出，瞬间挡在了沈砚与食法鬼之间！正是闻讯赶来的慧明法师！
他显然是被后山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鬼气和能量波动惊动了！此刻的他，再不复平日的宝相庄严，脸上充满了极度的惊骇、愤怒与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身披那件在夜色下依旧熠熠生辉的锦斓袈裟，手持金锡杖，周身绽放出刺目的金色佛光，如同一个色厉内荏的怒目金刚！
“孽障！安敢在佛门净地放肆！”慧明法师怒目圆睁，金锡杖猛地顿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一圈金色的佛光涟漪扩散开来，暂时挡住了食法鬼那恐怖的鬼爪！
然而，沈砚却敏锐地捕捉到，慧明法师在怒喝的同时，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慌乱与算计！
他并非真心要降妖除魔，而是恐惧这只食法鬼失控，暴露他们之间那隐秘的联系，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食法鬼的鬼爪被佛光所阻，发出一声更加愤怒的咆哮！它那燃烧着青灰火焰的鬼瞳死死盯住慧明法师，充满了被“饲养者”阻拦的怨毒与嘲讽！
“慧明…秃驴！”食法鬼的声音如同万鬼哭嚎，刺耳无比，“你…竟敢…阻我？！若非…本座…你这破庙…焉有…今日…香火？！”
此言一出，如同石破天惊！
慧明法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浑身剧震，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没想到这食法鬼竟会在外人面前直接揭穿他们的秘密！这无异于将他彻底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妖孽！休得胡言乱语！污蔑佛门！”
慧明法师又惊又怒，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看老衲今日收了你！”他手中金锡杖金光大盛，口中急速念诵起降魔真言，一道更加凝实的佛光匹练，如同金色长鞭，狠狠抽向食法鬼！
然而，沈砚却看得分明！慧明法师这看似凌厉的攻击，实则色厉内荏！
那佛光看似璀璨，却缺乏佛门降魔神通应有的至刚至阳、慈悲普度的核心真意，反而透着一股虚浮与急功近利！
与其说是降魔，不如说是在…表演！是在试图挽回局面，堵住食法鬼的嘴，同时也在向沈砚这个“外人”表明立场！
“桀桀桀…虚伪！”食法鬼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面对抽来的佛光长鞭，不闪不避！
它那由无数菌丝阴影构成的鬼爪猛地膨胀，变得更加巨大狰狞，爪尖缭绕着吞噬一切的“空洞”黑气，狠狠抓向那金色佛光！
“嗤——！”
一声如同烙铁入水般的刺耳声响！那看似威猛的佛光长鞭，在接触到鬼爪上“空洞”黑气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黯淡！
仿佛那佛光并非被击溃，而是被某种力量…吞噬了！连带着慧明法师加持在佛光上的精神念力，也被一并吸走！
“噗！”慧明法师如遭重击，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踉跄后退数步，手中的金锡杖光芒黯淡，几乎脱手！
他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他赖以装点门面、震慑宵小的“佛光”，在这真正的鬼物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这才真正体会到，自己豢养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存在！
“废物！”食法鬼一击得手，气焰更加嚣张，鬼爪余势不减，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威势，再次抓向因反噬而气息紊乱、面露绝望的慧明法师！
这一次，爪风更加凌厉，显然是要将这个“不听话”的“饲养员”彻底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