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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雾都诡画师 > 第5章 神秘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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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末刻,泗水城彻底沉入一片死寂,唯有凛冽的北风不知疲倦地穿梭于空荡的街巷,发出呜咽般的呼啸,仿佛在为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惊变的城池吟唱着不安的夜曲。

知府衙门后宅,那间不久前还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的花厅,此刻已沦为一片狼藉而恐怖的死地。

琉璃宫灯熄灭,只余角落一支侥幸未倒的牛油大烛,豆大的火苗顽强而孤寂地跳跃着,将满地翻倒的桌椅、碎裂的瓷片、泼洒的酒肴以及那具横陈在地、腹部依旧微微蠕动的恐怖尸体,映照得光影幢幢,阴森可怖。

空气中弥漫着酒气、菜馊气、烛烟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幽冥的阴冷与铁锈般的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绝望气息。

知府赵文启失魂落魄地瘫坐在一把勉强扶正的太师椅上,官帽歪斜,精心打理的须髯也散乱了几分。

那身彰显身份的藏青宁绸长衫前襟,浸满了泼洒的酒液和他自己惊出的冷汗,紧紧贴着皮肤,带来冰凉的粘腻感,但他浑然不觉。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住地哆嗦,目光涣散地游离在满地狼藉与那具可怕的尸体之间,仿佛想从这片混乱中找到一丝支撑,却又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神。

巡抚周廷儒临走前那冰冷的斥责——“泗水有妖孽!你难辞其咎!”——如同催命符咒,在他脑海中反复轰鸣,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他苦心经营的仕途幻梦,只剩下无尽的惶恐与彻骨的冰凉。

地上,书吏崔明的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躺着,额头上那个触目惊心的血洞已然凝固,呈现出暗红发黑的狰狞色泽。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那异常鼓胀、如同怀胎般的腹部,竟仍在极其轻微地、缓慢而固执地蠕动着!烛光摇曳,在那微微起伏的肚皮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仿佛其下蛰伏着一个活物,正冷漠地等待着什么,嘲笑着生人的恐惧。

寒江雪蹲在尸体旁,脸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近乎透明的苍白,与他身上那件浆洗发白的青布长衫几乎融为一体。

他修长的手指并未收回,依旧虚按在崔明那冰冷却仍在诡异蠕动的腹部上方寸许之地,指尖萦绕着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极淡的冰蓝色氤氲,散发出细微的寒意。

他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那双总是平静无波、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惊疑,以及一丝…被深深掩藏的、近乎本能的忌惮。

他指下的触感,绝非尸僵或死后痉挛应有的僵硬规律,而是一种…带着某种阴冷活性与恶毒意识的、缓慢而固执的蠕动!

那感觉,就像有一条无形的、冰冷的毒蛇,盘踞在死者的腹腔内,正慵懒地舒展着身体,散发着令人极度不适的邪气,并对他的探查报以无声的嘲弄。

“寒…寒先生…”赵文启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求助地望向唯一能倚仗的师爷,眼中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绝望,“这…这究竟是何等邪物?为何…为何人死了,它还不肯离去?它…它会不会…”

他想问会不会找上自己,但巨大的恐惧让他甚至无法完整地说出这个念头。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自己到任这半年来,为了站稳脚跟、打通关节、压下那些不利于自己的消息,所做出的那些或多或少游走在律法边缘的事情…难道…难道这鬼东西也能知道?也能窥探?

寒江雪缓缓收回手,指尖那冰蓝氤氲悄然散去,仿佛从未出现。

他站起身,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布满阴影的墙壁上,显得孤寂而神秘,更添几分深不可测。

“东翁,”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却透着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沉重。

“据一些极其古老、甚至被视为荒诞不经的旁门杂书记载,世间有极少数至阴至邪之物,超脱常理,不入轮回。其形无踪,其声入魂,能窥人心阴私,寄生于宿主的欲望贪念与恐惧愧疚之中。寻常鬼魅害人,或索命,或替身,皆有形迹可循。然此物…似虚似实,直击心神,以宿主内心之‘债’为食,折磨其魂,直至崩溃。宿主肉身死亡,对其而言,或许…只是换一个‘皮囊’。”

他顿了顿,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崔明那蠕动的腹部,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皮肉,直视那邪恶的核心:“此物,古籍中隐晦提及,称之为——‘腹鬼’。”

“腹鬼…”赵文启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上天灵盖,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它…它为何会找上崔明?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书吏,谨小慎微…”

“蝼蚁之穴,可溃千里之堤。心鬼之生,不论官阶高低。”寒江雪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赵文启的心上。

“崔明贪墨修缮文庙银两,虽数目不大,但此事关乎圣人教化,士林清誉,他心中必然长期惴惴不安,恐惧事发。加之近日钱转运使似有查账之意,压力骤增,心神失守,内心阴隙大开,便给了这至阴邪物可乘之机。它以此为基,疯狂滋长,直至彻底吞噬其神智。”

寒江雪的目光似乎无意地、却又极其精准地扫过赵文启惨白的脸:“此物尤喜附身于心有亏欠、藏污纳垢、且正承受巨大压力之辈。它以此为食,亦以此为乐。”

赵文启浑身猛地一颤,寒江雪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了他内心最隐秘、最恐惧的角落。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寒江雪的目光,声音更加虚浮:“那…那如今该如何是好?周大人已然惊走,此事必定上达天听!若不能尽快解决,你我…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啊!”政敌的攻讦,远比妖鬼更让他恐惧。

“为今之计,有三。”寒江雪冷静地分析,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却又至关重要的公事。

“其一,立刻封锁消息。对外宣称崔明是突发绞肠痧,急病暴毙而亡。厚恤其家人,务必堵住其家眷之口,许以田宅银钱,威以祸及子孙。今夜在场所有仆役、歌姬、乐师,严令封口,逐一甄别,许以重金,威以重刑,分散安置,严密监控。绝不能让‘腹鬼’二字流传出去,否则民心大乱,后果不堪设想。”

赵文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对!对!封口!必须封口!我这就下令!让王管家亲自去办!”

“其二,”寒江雪继续道,语气不容置疑,“立刻秘密清理此处。尸体…不能按常理处置。需以生石灰混合烈酒覆盖全身,尤其口鼻与腹部,再用浸过三年以上黑狗血的粗麻绳捆缚七重,打上死结,装入内壁刻有辟邪符文的密封陶瓮之中,瓮口以朱砂混合雄黄封死。连夜运出城,深埋于城外极阴僻静、人迹罕至之处,最好…是乱葬岗深处,远离水脉。处理之人,需胆大心细,家世清白且无牵挂,事后给予重赏,令其远走他乡,永不回泗水,并派人暗中监视其行踪半年。”

他的安排冷酷、周密而老道,显然对处理此类诡异事件的禁忌和后果了如指掌。

赵文启听得头皮发麻,冷汗涔涔,但此刻已顾不得许多,只能颤声应道:“就…就依先生!就依先生!我让牢头找两个死囚去做!做完就…”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寒江雪不置可否,继续道:“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蠕动的腹部,语气愈发凝重,“必须立刻暗中查访。查清两件事:一,这腹鬼的来源。它绝非凭空而生,泗水城内,近期必有异状,或与某些极阴邪之地、之物、之传说有关。需查近三个月乃至半年来,城内发生的所有异常死亡、失踪、疯癫案件,尤其是死状蹊跷、与腹部有关的。二,城中是否还有其他类似病例?或有他人出现幻听、腹鸣异常、知晓不该知晓之秘事、乃至行为突然反常等征兆。此物一旦现世,狡诈异常,绝不可能只满足于一个宿主。需暗中寻访药铺郎中、神婆巫汉,甚至…黑市上的消息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