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麦子从青到黄,但天气却不见得凉快下来。
熙国曜陇
地牢
兰慈坐在一旁姿态随意地喝茶,要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是坐在自己家后花园,但放眼望去,地上还残留着一位不知名人士的半只臂膀,地上的污泥,黑里泛着红,似乎是一层层污血和着泥叠了厚厚一层。
兰慈喝完茶用熏了香气的帕子捂了下鼻子,地牢其他的就算了,还能忍,但味道真是,闻着就是一种折磨。
血腥味混合着一些不知名的臭味,味道实在不算好。
一旁的小吏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在房间四角熏上艾叶,味道难闻就算了,要是从地牢里跑出几只老鼠虫子蹿到太仆面前,他们怕是小命不保。
兰慈的官职事务并不重,尤其熙王不是个爱排场的人,目前也就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准备马匹和其他军需。
但他此次来却不是为了这些事。
身后的小吏将一个形容模糊的人拖了进来。
这人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已经没有一块好皮了,手指,脚趾,面容均已受过刑了。
如果英角在此处,这人她应当认得出来,这是她亲自从临越抓回来的探子。
这些人早就被看压在地牢之中,直到半月前,大王面前的宠臣太仆兰慈来了他们这个小小的地牢。
负责查探的人员也不是吃素的,在下乡查探中,从其他农者的嘴里了解到的信息,大致将这些探子的身份写了个大概。
大国小国都有,伐国,幸国,昭国,永国,新福国......等等。
地牢的作用就是保证这些探子能活到大王需要他们的时候,比如......一统天下,当然现在说这些还是痴人说梦,但该留的人还是要留着的。
各国在探子被抓以后,一般就会立刻切断联系,这探子除了当做比较牵强的攻打其他国家的理由,基本是没什么用了。
但兰慈不这么觉得。
他找到了永国的这个探子,目的只有一个,策反他。
策反他,让他带着假消息回到永国。
只是这人嘴硬,到现在为止也没松口。
被拖下去打了一顿也不曾松口。
兰慈只能放下手中茶盏,明日再来看看了。
兰慈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衣,起身离开了地牢。
直到走到门口时,望见地上忽地晕开一块黑点,再一转眼,黑点密密麻麻地散开,兰慈站在檐下抬起头,看向天空,远处传来许多人的欢呼声:
“下雨了!”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连续半年了,在秋收前终于下了第一场雨。
身后的小吏十分有眼色地送来了一把伞。
苍白削瘦的手接过小吏手中的伞。
下了雨小吏也十分高兴,他看向兰慈正想借着雨水说两句奉承话,但瞧见太仆面上并没什么笑意,一愣。
兰慈接过了伞,便自己打着伞回家了,他住的地方是御赐的宅子,离王宫很近,自然也离这些地牢,办公点卯之处也近。
这场雨下得所有人或多或少地都很高兴,只是雨幕之下的兰慈却开心不起来。
倒不是因为百姓有水了而不高兴,而是,这两年天灾频发。
如此瓢泼大雨,实在叫人难以安心。
次日
兰慈近日病痛,挨了会方才起身,便听到雨打青叶的声音,他揉了揉额角,还未完全清醒,只是下意识问道:“这雨下了多久了。”
身边的随侍小心道:“似乎是下了一夜了,直到现在没停过。”
兰慈闻言脑子一下清明了几分,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已经一夜了。
又是轰隆两声,天暗沉地像夜晚一样,这架势,这雨似乎直到今夜也停不了。
身边的随侍端着药来了,兰慈却忽地起身,从一旁随侍手中拿了外衣穿在身上,整理妥当后,推开了随侍手中的药道:“我入王宫一趟。”
说完这句便是任凭身后随侍怎么喊都不回头了。
随侍也没法子,只能将药端回厨房,用文火慢慢热着。
熙王宫
檀弃刚下朝就听闻太仆来找她了,檀弃看了眼身边的随侍道:“去拿件厚实的外裳来,再熬煮一份姜茶。”
这一场雨下得,温度急转直下,檀弃也不知道兰慈自己是否将这些准备妥当了,只能多叫底下的人提前准备一二。
入了寝殿,里面比外面要暖和些,檀弃入内便问道:“怎么今日这样的天你还跑这么远。”
闻澜听着不自觉地抿了下唇,太仆府和王宫要是还算远,这地界就没有和王宫离得近的了。
姜茶很快就端了上来,兰慈抿了一口,他不太爱这种味道很冲的汤药,但是没有办法,不喝这个,回去又要多喝几副药了。
等缓了一会,兰慈才道:“今日这雨下得我心中实在不安。”
檀弃闻言有些意外问道:“哦,为何?”
兰慈便道:“大王可知,我等能度过此次旱灾靠的是什么?”
檀弃自然知道:“是丹曲和韶喀的河海。”
兰慈继续道:“下臣心中正是为此感到不安,熙国能靠河海度过旱灾,那这河海是否会成为下一个灾祸?”
檀弃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兰卿是说洪灾。”
兰慈道:“不止,甚至不需要到洪灾这个地步,只需要丹曲的河堤被冲毁就够了。”
届时两岸百姓都被冲走,对熙国来说,算得上是重大伤亡,甚至这也给了永国,新福国等其他国家机会,只要他们在此时攻打熙国,既要救灾,又要面对强敌的熙国,可以说是最虚弱的时候。
毕竟不是每个国家都有大河流域,剩下的小国就更不必说,国土面积也没有多少,自然也不会有这些大河,要治理头疼也轮不到他们。
檀弃坐直了身躯,单手支着脑袋,沉吟片刻道:“兰卿考虑的,此事确实很重要。”
治理国家如同下棋,一招不慎,很有可能满盘皆输。
檀弃走到今日不是为了给旁人做嫁衣的。
兰慈便继续道:“不过此事也不算全无法子。”
只要能预防好,此关也不是不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