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印记在地面上静静躺着,像一块冷却后的熔岩,边缘整齐得不像自然形成。它不再发光,却仍散发出一种低频的震动,仿佛地面之下有颗心脏在缓慢搏动。女生没有立刻靠近,而是蹲下身,用铁片尖端轻轻刮过印记外围的混凝土——不是试探,而是倾听。
她的旧疤贴着金属面,传来一阵熟悉的麻意。
导师带着辅助组跟上来时,发现齐墨的胸口起伏平稳,但皮肤温度偏高,像是体内有东西在缓慢升温。没人敢移动他,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一名学员刚掏出检测仪,屏幕瞬间雪花闪烁,接着自动关机。
“别用了。”女生说,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停了动作,“这地方不喜欢电。”
她把波形纸从口袋里取出,纸面比之前薄了一层,红纹沉在纤维深处,像凝固的血丝。她没犹豫,直接将它按在齐墨喉部疤痕上。
纸贴肉的刹那,银灰印记微微亮起,不是强光,而是一种内敛的脉动,如同呼应。与此同时,刚才还恍惚听见有人低语的两名队员猛地清醒过来,眼神恢复清明。
“他在过滤干扰。”导师低声说,不是猜测,而是观察得出的结论,“纸和疤一起作用。”
女生没回应,只是用指尖压住波形纸一角,感受那节奏——不是心跳,更像某种更深沉的律动,像是从据点内部传来的回响。她站起身,示意小队分组进入前厅,自己留在最后。
前厅比预想中干净,没有灰尘堆积,空气里也没有腐朽气味,只有淡淡的金属冷却液味道。实验台排列整齐,表面光滑如新,但女生一靠近就察觉不对劲——她的旧疤开始发烫,不是疼痛,而是像靠近磁铁的铁屑,有种被吸引的紧张感。
她闭上眼,手指悬空滑过台面,铁片垂在掌心,只靠腕力轻轻敲击自身频率。空气在某个点扭曲了一下,像是水波被无形的手拨动。辅助组立刻用铜丝缠绕那个区域,导流能量场时发出轻微嗡鸣。
三件物品浮现出来。
破损的培养舱斜倚在角落,玻璃裂而不碎,内部残留着暗红色组织碎片;一块拳头大小的晶体安静躺在中央,表面无光,却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块金属板,刻满纹路,排列方式与齐墨喉部疤痕惊人相似。
导师戴上手套检查培养舱,眉头越皱越紧:“组织形态……和齐墨疤痕几乎一致。”
女生没说话,只是接过金属板,走向齐墨。她不是要唤醒他,而是将板面轻轻放在他胸口。波形纸还在那里,紧贴疤痕,此刻红纹突然活跃起来,一道细弱的光影从疤痕投射而出,覆盖在金属板上。
光影流转,文字开始重组。
学员们围拢记录,有人用笔,有人用铜丝拓印,动作轻缓,生怕惊扰这份沉默的交流。破译过程持续了十七分钟,最终拼出一句完整信息:
第一波潮汐已至,容器正觉醒。
新学员盯着“容器”二字,忽然开口:“这个字……亮得不对。”
确实,其他字投影柔和,唯有这两个字边缘锐利,亮度高出三成,仿佛自带光源。
女生低头看齐墨的脸,他依旧昏迷,呼吸稳定,嘴角那点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近乎透明的平静。她伸手探他脉搏,指尖刚触到皮肤,就感觉到波形纸在跳——不是同步心跳,而是更快,更急,像是回应金属板上的某个词。
“不是错觉。”她对新学员说,“它认得这个词。”
导师蹲下来,仔细查看金属板背面,发现一处极细微的凹陷,形状像个小箭头。他没说话,只是指了指齐墨的名字方向。
女生没动,只是把铁片收回胸前口袋,紧贴旧疤。那里现在不烫了,反而有种奇怪的安定感,像是身体终于接受了某种新的规则。
小队开始分头行动,有人采集晶体样本,有人尝试拆解培养舱结构,女生则留在齐墨身边,手指始终没离开波形纸。她注意到纸面吸收银印能量后变得更薄,边缘浮现出一个从未见过的符号——线条简洁,却带着某种古老重量。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文明的标记,但她知道,第440章那堵墙、第441章计划书上的银斑、此刻金属板的反应,全都指向同一个源头。
齐墨的疤痕不是偶然出现的。
它是被标记的证明。
也是钥匙。
新学员拿着拓印纸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我们是不是……不该读这个?”
女生没回答,只是看着齐墨胸口的光影还在跳动,频率变了,不再是刚才那种稳定的脉冲,而是断续的、带着试探意味的短促震动。
就像有人在远处敲门。
她忽然想起第441章计划会上那个呕吐的学员,想起他体内检测出的微量银灰沉积。那时他们以为只是污染残留,现在看,更像是某种信号接收器。
金属板上的“容器”二字突然闪了一下。
这次所有人都看见了。
女生迅速将板面翻转朝下,动作果断。光影熄灭,齐墨胸口的波形纸停止跳动,旧疤热度退去,一切回归安静。
但她知道,刚才那一闪不是错觉。
它认出了谁。
女生慢慢坐到齐墨旁边,膝盖抵着地面,铁片在口袋里微微发烫。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放在他手腕上,感受那稳定却陌生的脉搏。
直到新学员轻声问:“你说,他是故意倒下的吗?”
她没回答。
她的手指正捏着波形纸的一角,纸面突然传来一阵细微震动,频率和刚才完全不同。
快,急,带着某种近乎焦灼的节奏。
像在催促什么人。
像在警告什么人。
她低头看齐墨的脸。
他眼睛仍闭着,睫毛没颤,呼吸没乱,可就在那一瞬间,她确信——
他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