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凝土墙外的风带着铁锈味,刮过岩缝时发出低频嗡鸣,像是某种频率刚好的引信。齐墨靠在阴影里,右手贴着喉部旧疤,左手捏着那张波形纸的一角——它不再只是纸,现在像一块温热的皮肤,随着他心跳微微起伏。
女生蹲在他左侧三步远,铁片夹在指腹和掌心之间,没握紧,也没松开。她的旧疤贴着金属面,不是为了测试,而是为了听。她能感觉到,空气里有东西在动,不是尘埃,也不是风,是一种几乎不可察的震颤,像有人用指甲轻轻敲击玻璃内侧。
齐墨忽然笑了,声音压得很低:“它认我名字这事,你现在信了吧?”
她没点头,也没说话,只是把铁片往掌心压了半毫米。那一瞬,岩缝上方悬浮的一缕银灰雾气歪了一下,像被无形的手拨动。
这就是回答。
他们没再多话。主攻组已经在三百米外就位,铜丝缠绕在手腕上,编号刻在铁片背面。齐墨闭眼,把波形纸按得更紧些,让疤痕跳动的节奏渗透进纸纤维。他知道守卫的能量场会捕捉异常波动,但他也清楚,只要伪造出一个更强、更混乱的信号源,就能骗过系统最初的扫描机制。
他开始数自己的心跳。
三下快,两下慢,一停顿——和计划书上的敲击节奏完全相反。波形纸表面浮起细纹,像活物般蠕动起来,银灰斑点从纸角蔓延至中心,形成一片不规则的网状结构。齐墨喉部疤痕猛地一缩,疼得他牙关发紧,但脸上依旧挂着那种让人摸不透的笑。
女生立刻感知到了异常。她手腕一抖,铁片轻敲岩壁三次短促、两次延长、一次中断——节奏精准得像机器打出的节拍。远处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主攻组正在调整位置,避开刚刚标记出的高密度防御区。
银灰雾气扭曲了。
不是散开,也不是凝聚,而是像水波一样被推开一条看不见的通道,刚好够一个人侧身通过。
齐墨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感谢,只有一种近乎荒诞的轻松:“你比我还懂怎么哄它高兴。”
她没回应,只是把铁片收回胸前口袋,紧贴旧疤。那里现在不疼了,反而有种奇怪的安定感,仿佛身体终于接受了某种新的规则。
第一道能量屏障出现在前方五十米处,半透明,泛着冷蓝光,像一层被拉伸到极限的薄膜。齐墨挥手示意,三组人依次激活铁片,编号顺序对应波形频率。他站在中央,以喉部疤痕为节拍器,用呼吸控制节奏。
“一号,现在。”
“二号,等半拍。”
“三号,别急,等我点头。”
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嵌进每个人的神经里。没人质疑,没人犹豫。新来的学员原本手抖得厉害,铜丝差点缠错方向,但在最后一秒,他鬼使神差地调整了缠绕角度——不是按计划,而是凭直觉。
那一瞬间,屏障表面出现了裂痕。
不是碎裂,而是像玻璃被高温灼烧后形成的蛛网状纹路,缓慢扩散。黑色液体从裂缝中渗出,落在地面时发出轻微的“嘶”声,腐蚀出几个微小凹坑。齐墨蹲下去看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那些坑的形状,和他喉部疤痕一模一样。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语气轻松得像在点评天气:“看来我不是唯一一个被它记住的人。”
女生站在他身后两步,盯着那滩黑液看了三秒。她的旧疤突然跳了一下,不是疼,是同步。
齐墨没回头,只是把波形纸折成最小方块,塞进贴胸口袋,紧挨心脏。纸角碰到皮肤时,红纹跳了一下,像是回应。
“你还听得见我吗?”女生突然问,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吞没。
他点头,笑着把波形纸塞进她手里:“替我保管心跳。”
话音未落,他已经冲向屏障缺口,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能量流最薄弱的节点上。他的身体撞入屏障的瞬间,喉部疤痕银光暴涨,照亮整片战场——光中隐约映出一个巨大符号,边缘锐利,纹路复杂,与计划书背面浮现的纹路完全一致。
所有人都看见了。
有人想喊他的名字,但声音卡在喉咙里。
女生站在原地,手指死死攥住那张波形纸,纸面贴着掌心旧疤,传来一阵细微震动,频率和刚才不同了,更快,更急。
齐墨倒下的那一刻,右手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像是要去够什么,又像是要推开什么。他的眼睛没闭上,嘴角甚至还有点翘,仿佛这场战斗对他来说,不过是又一次神经刀式的恶作剧。
银光在他身上停留了整整七秒。
然后熄灭。
战场安静得可怕。
女生低头看自己的手腕,波形纸还在跳,频率和齐墨喉部疤痕完全一致。
她没喊住他。
她只是把铁片收回胸前口袋,紧贴皮肤。那里旧疤还在发热,但现在不再是干扰,反而有种奇怪的稳定感,像是身体在适应某种新的频率。
主攻组已经冲过屏障,开始清理残余防御机制。导师带着辅助组跟进,铜丝和密封瓶在他们手中快速切换,动作干净利落。
女生站在原地没动,盯着齐墨倒下的位置。
那里没有血。
只有一道银灰色的印记,形状清晰,边缘整齐,像是从地面自己长出来的。
和齐墨喉部疤痕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