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灯刚亮起时,铁片在齐墨左掌里已经不再发红,但边缘仍烫得能留下指印。他没擦血,也没包扎虎口——那滴血干了大半,黏在皮肤和金属之间,像一层薄胶水。
女生站在后排靠墙的位置,没坐。她记得刚才他握紧铁片的动作,不是防御,更像是确认某种存在。现在他走进来,步伐不快,右手搭在桌沿借力,把身体稳住的方式很自然,仿佛那只流过血的手从未痛过。
各国代表陆续落座,没人说话。有人低头看资料,有人盯着齐墨手腕上浅了一圈的疤痕,还有人目光扫过桌面那道暗红色痕迹,像是不小心打翻的墨水。
齐墨没开场白。他直接把波形纸摊开在中央投影区,铜丝缠绕的接口咔哒一声扣进主机槽口。红纹亮起,不是文字,也不是图像,而是一段流动的能量路径:起点是他喉部旧疤,终点是地图上七个标记点,分别对应不同势力控制的据点残骸。
“侦查组去东三区和南九区。”他说,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敲在铜丝上的节奏,“那里残留的能量场还没散,你们带回去的样本要标注时间戳,每小时记录一次波形变化。”
北境代表点头,没提问。
“干扰组负责中部枢纽站。”他手指划过全息图中一片灰域,“不是破坏,是模拟我的生物信号。频率按这个调。”他点了点波形纸边缘一处起伏,“错了会死人,所以只准试一次。”
空气紧了半秒。没人问“为什么是他定频”,因为答案就在他手上——铁片贴着掌心,脉搏跳一次,红纹同步亮一次。
导师坐在角落,记录得很慢,笔尖压着纸面,像是怕漏掉任何细节。女生注意到他写到“主攻任务”时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齐墨。
“主攻由我带队。”齐墨说,像宣布天气,“目标不是摧毁,是回收。他们留下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更完整。”
这句话落地,沉默变成了重量。有人开始翻文件,动作比平时快,像是想用纸张摩擦声掩盖内心的动摇。
女生不动。她看着齐墨左手无意识收紧,铁片边缘压进掌纹深处,血迹重新渗出一丝,在光线下泛着微湿的光泽。
这不是工具该有的反应。
会议进行到第三十分钟,齐墨正讲解东三区能量场的扩散模型,女生忽然察觉异样——他的脉搏不再是被动跟随波形节奏,而是反过来推动它。每一次心跳,都让红纹亮度提升0.3秒,像体内有个开关正在校准。
她没出声。只是悄悄把右手伸进口袋,摸到另一块备用铁片——冷的,毫无反应。这才是正常的。
齐墨还在说话,语气平稳,逻辑清晰。他说:“我不怕成为容器,怕的是它开始依赖我。”这句话说得轻,像随口一提,但女生听见了。
导师也听见了。他放下笔,抬头看他一眼,没打断。
齐墨继续分配任务,仿佛刚才那句不是自白,而是战术备注。
会议结束前五分钟,他转向内部团队:“有人提议用复制疤痕引诱敌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导师脸上,“不行。假的骗不过它,它认得我身上的味道。”
导师皱眉:“我们可以做得更像。”
“更像也不行。”齐墨摇头,这次语气坚决,“它不是机器,是活的东西。它知道我在想什么,甚至……喜欢我这么想。”
没人接话。女生站在阴影里,第一次觉得铁片不该在他手里。
散会时,各国代表起身离开,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没人握手,没人寒暄,只有文件夹合拢的声音此起彼伏。
齐墨没动。等最后一人带上门,他才看向女生:“过来。”
她走过去,站在指挥台旁。他把铁片递给她,动作干脆,不像不舍,倒像交付责任。
“如果我发现我喜欢得太深,你就把它拿走。”他说,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她接过铁片。那一瞬,金属表面浮现极淡红纹,形状如锁链,缠绕在她指节一圈,随即消失。
她没问这是什么。
他知道她不会问。
他转身收拾桌面,动作利落,血迹蹭在袖口上,变成一道暗褐色细线。女生看着他背影,忽然开口:“你今天没笑。”
他停下,没回头:“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她说:“你以前总说,最危险的时候才该笑。”
他笑了下,嘴角扬起的弧度很小,却真实。不是神经刀式的疯癫,也不是上一章结尾那种沉定如铁的决意,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清醒。
“那是以前。”他说,“现在我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走向门口,脚步没停。女生站在原地,铁片在她掌心微微发热,不再是烫,也不是冷,而是一种缓慢渗透的温感,像握着刚从阳光里收回的手。
她低头看铁片,锁链状红纹又闪了一下,比刚才清晰了些。
齐墨的手已经搭上门把。
女生忽然说:“你脉搏还在同步波形节奏。”
他手一顿,没回头:“我知道。”
门开了,走廊灯光照进来,把他影子拉得很长。
她看着他走出去,门缓缓合拢前的最后一秒,她看见他右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喉部疤痕,指尖停留片刻,像是确认那里还属于他自己。
门关上。
铁片在她掌心轻轻震动了一下,频率与齐墨刚才的心跳完全一致。
血珠从她指缝渗出来,滴在指挥台边缘,圆润饱满,像一颗微型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