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片在她掌心震动的节奏变了。
不是延续会议室里那种稳定的心跳频率，而是突然加快，像被什么拽着往前跑。女生指腹蹭过表面那道锁链状红纹，温度没升，却有种被拉扯的错觉——仿佛这金属不是贴在皮肤上，而是嵌进了血肉深处。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指挥台警报响了。
不是人工触发的那种刺耳蜂鸣，而是一种低频嗡鸣，像是从地板底下渗出来的声音。全息地图自动亮起，七个标记点同时泛红，波形路径不再是单向流动，而是以齐墨喉部旧疤为圆心，向外扩散出层层涟漪。
女生按下通讯钮，只说了一句：“东三区样本波形活了。”
系统识别她的声纹，又感应到铁片能量波动，屏幕瞬间切换成七地实时监控画面。南九区废墟边缘有个模糊人影一闪而过，手臂掠过镜头时反光异常，像是鳞片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她没动，也没喊别人来看，只是把那一帧截图存进加密文件夹，命名“非自然变异初现”。
这时候齐墨已经走远了。
他在走廊尽头停下脚步，不是因为听见警报，而是喉部疤痕传来一阵温热。不是烫，也不是痒，就是单纯的温度升高，像体内某个开关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原本习惯性地抬手去摸，指尖刚触到皮肤就顿住了——太熟了，这种感觉。
他转身往回走，步伐不急，但每一步都踩在地砖接缝线上。推开最近的实验室门时，里面没人，仪器还在运行，空气里有淡淡的金属氧化味。他从口袋里掏出铁片，用边缘刮破指尖，让一滴血落入分析仪槽口。
机器运转声很轻，几乎被走廊传来的警报盖住。但当结果打印出来时，纸张滑落的声音格外清晰。
血液中含有微量与灾害同源能量。
这不是污染，是共生。
他盯着报告底部一行非设定字符看了三秒：“容器适配率78%↑”。字体歪斜，像是有人用指甲刻上去的，又像墨水自己爬出来的。他没皱眉，也没说话，只是把纸折好塞进内袋，动作利落得像在藏一把刀。
北境代表的来电是在两分钟后。
“你们是不是伪造了数据？”对方声音冷得像冰，“我们刚收到消息，中部枢纽站周边居民出现集体幻觉，症状和你们提供的文献记录完全一致。”
齐墨把血检报告拍照发过去，附言只有一句：“我的血比你们的仪器诚实。”
那边沉默了几秒，挂了。
女生这时候走进空会议室，手里拿着波形纸和铜丝。她没开灯，直接把纸铺在投影区，将七地灾害能量图谱逐一导入。红纹开始跳动，不是随机震动，而是有规律地起伏。她盯着屏幕上的时间戳看了很久，终于发现一件事：每次异动发生，都在齐墨心跳峰值后的第17秒。
不是巧合。
她调出会议录音，回放他讲解东三区扩散模型时的心率曲线，果然，每一次语调平稳的停顿后，灾害数据都会跳升一次。她没说话，只是把这段音频拖进分析软件，标记出所有“第17秒”。
导师进来时，她正站在屏幕前不动。
他没问情况，直接走到记录本前坐下，翻到新页，写下“第17秒现象”。笔迹比平时深，墨水几乎要透纸背。他写完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补了一句：“不是被动响应，是触发机制。”
女生点头，把铁片放在桌上，让它正对着波形纸。
红纹立刻亮起，不是震动，而是持续发光，亮度稳定得像呼吸。她伸手碰了下铁片边缘，温度正常，但指腹传来细微震动感，像是某种信号正在传递。
“他在受影响。”她说，“不是被控制，是……被同步。”
导师合上本子，声音很低：“如果他是源头，那我们现在做的每一步，是不是都在帮他们验证容器稳定性？”
女生没回答。她看着屏幕上南九区那段重播画面，那个手臂带鳞片的人影再次出现，这次她放慢帧速，发现对方走路姿势很奇怪——关节活动角度超过人体极限，却没有任何痛苦表情。
这不是病。
是改造。
齐墨这时候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没进来，右手搭在门框上，左手插在裤兜里，指节微微泛白。他没看屏幕，也没问结果，目光落在桌上的铁片上，停了几秒。
“它现在认得我。”他说，“不只是名字，是我的心跳，我的血，我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女生看着他走进来，脚步很稳，但左肩比右肩低了半寸，像是身体在无意识地保护某个部位。他走到指挥台前，手指划过全息图中灰域部分，动作很慢，像在确认地形。
“不是所有变异都是失败品。”他忽然说，“他们留下的东西，比我们想的更聪明。”
导师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它喜欢我这么想。”他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它知道我会怀疑，也知道我会查证，甚至知道我会把血放进分析仪——这些都不是意外。”
女生忽然开口：“第17秒。”
齐墨动作一顿。
“每次灾害发生，都在你心跳峰值后17秒。”她指着屏幕，“不是你引发的，是你提供了节奏。”
他没反驳，也没惊讶，只是慢慢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掌心朝上。铁片还在桌上发光，红纹稳定跳动，频率与他此刻的心跳完全一致。
“那就说明，”他说，“它还没准备好完全接管。”
导师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天色阴沉，云层压得很低，像是风暴将至。他没回头，只问了一句：“如果下一次，不是17秒呢？”
没人回答。
女生低头看自己掌心，刚才握铁片的地方有一道浅浅压痕，形状不像锁链，倒像一个箭头。
齐墨忽然笑了。
不是疯癫式的笑，也不是上一章那种清醒的决意，而是一种近乎疲惫的轻松。他走到桌前，拿起铁片，贴回左腕旧疤位置。
金属接触皮肤的瞬间，红纹亮度提升0.3秒。
血珠从他指缝渗出来，滴在指挥台边缘，圆润饱满，像一颗微型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