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顶着众人的目光,垂着头,然后缓缓迈步走出列队,直直越过最前首的谭首辅,站定在最前首。
然后他慢慢转身,此时的他背对着承德帝,缓缓抬头,凌厉的视线首先扫过距离他最近的谭首辅,然后是冯阁老,接着就是众位官员。
突然的,众人只见,这一向面无表情淡漠刻薄的内行厂指挥使安生嘴角一扯,竟对着大家缓缓勾起一抹癫狂瘆人的弧度,眼底更是浮现出毫不掩饰的阴鸷,其中那疯狂的阴毒几乎在那瞬间倾巢而出。
情绪的变化虽然只发生在一息之间,可在场所有人都敢确定,他们全部看到了!
众人只觉那阴森的杀气与恶意仿佛铺天盖地,真实的令人胆寒,更是看的人心中没由的慌乱起来。
就连从头到尾未发一言气定神闲的谭首辅都神情一滞,隐隐的不安从心底蔓延……
而后安生慢条斯理的回头,他目光坚定的看向承德帝,缓缓下跪,尖锐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大殿内显得格外刺耳:“陛下,既然诸位大人自称已然收集全了证据,那到底是真是假,又或到底是不是臣做的又有何妨,臣自从组建内行厂以来,处理大大小小的案件无数,抄家砍头的更是数不胜数,换句话说,臣早已树敌无数,更是多少人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到如今这番境地,臣也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意外。”
此言一出,承德帝眸光微闪,须弥之间后,又回归平静。
突然,安生话风一软,对着承德帝重重磕了一头,道:“臣打小进宫,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本就是个依附皇权的低贱奴才,是先皇与陛下恩宠,才有了臣今日的光景,臣不敢忘本,这条贱名本就属于皇家,舍去了又何妨。如今众同僚既然认定臣有罪,臣不愿陛下为难,那臣就认罪,按律历,他们定的罪过,定臣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也不为过,总之,臣认罪!”
一句‘臣认罪’,满朝皆惊,莫说在场众人,就见承德帝也眉宇微皱,凝重了起来。
场面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众官员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仿佛在无声诉说着:
就着?
安大人这么简单就认罪了?
呵!能这么容易?你也不瞅瞅他都说了些什么?
咱们准备的证据都白准备了?
这安大人分明是话里有话,不得不防!
你看首辅大人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绝对有猫腻。
……
突然,略显悲戚的声音传入大家耳中,原本一副郑重态度的安生面露伤悲。
“陛下!臣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是,臣还有一事相求。”
来了!
众官员耳朵一竖,心里了然,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就听这安生继续道。
“论起这诛九族,臣就是个无根的太监,本就无宗无后,臣虽然已经娶妻,可臣的妻子嫁给臣到现在也堪堪一年光景,跟着臣整日担惊受怕也没过几天好日子,她本就身娇体弱,上次因冬狩之事她惊寒入体更是留下了病根整日病榻缠身,臣对她实在有愧,所以臣斗胆恳请陛下以及各位同僚,尤其是诸位同僚们,恳请大家大发慈悲高抬贵手,饶了本官的妻子以及岳家,本官届时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定会记住大家的情。”
承德帝:……
众官员:……
随着安生话音结束,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此时,承德帝的脸色已然是相当的难看。
众官员脸色也十分精彩。
依旧是冯阁老打破了寂静。
他指着跪伏在地上的安生,继续发难:“安大人果真巧舌如簧到令人咋舌,莫要以为你以一副慷慨赴死有情有义之举,再胡诌八扯一通,就能歪曲事实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安大人的所作所为……”
“行了!”
突然,承德帝出言打断了冯阁老。
“冯阁老年纪大了,朕不忍他操心受累,来人啊,快抚冯阁老回府休息。”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冯阁老更是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的僵在原地。
以谭首辅为首的整个内阁大臣们瞬间噤若寒蝉?,不再多发一言!
待冯阁老被扶出大殿,承德帝突然哼笑出声。
仅一声,满朝文武便顷刻间全部跪了下来。
承德帝突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声音看似平淡无波,却带着隐隐的怒意:“父皇在时,重启内行厂,任安生为指挥使,是父皇与朕协商的结果,内行厂的案子,都是你们各部办不了不敢办推到朕这里的,案子是朕让内行厂办的,结案是朕批准的,如今你们一个个拿着证据说是冤案错案,很好,很好,很好。”
一连说了三个‘很好’,承德帝长袖一甩:“有证据是好事,但凡手里有冤情的,明日中午之前带着证据去刑部报案,逾期不候!”
“崔古道!”
“臣在!”
“此事便交给你了。”
“臣领旨!”
“至于内行厂指挥使安生,一切按律法制度流程,届时一切罪责由刑部裁定!”
安生重重磕头:“臣谢恩!”
“退朝!”
承德帝离开,大殿内依旧鸦雀无声,所有人依旧维持跪伏的姿势不变。
却是安生第一个站起身来。
“哼!”
满是讥讽的嗤笑声清晰无比的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安生一步一步的向着殿外走去,直到快要踏出殿门口,带着阴森寒意的声音飘进大家耳中。
“诸位,那明日本官就亲自在刑部等着大家来告本官了,哎呀,还真是期待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