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带来的密信在灯下泛着微黄的光,我盯着那行“你得再写一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角。柏舟站在门边,手里还握着刚从田里带回的锄头,铁刃沾着湿泥。
“不能再等。”我说。
他没说话,只是把锄头靠在墙边,取下斗笠,走到桌前吹灭了快燃尽的灯芯。火星跳了一下,屋里暗了半瞬,他又重新点了一盏。
我铺开新纸,系统界面在脑海中展开。【文书辅助模式】自动激活,将“贸易数据透明化”转为“商路可稽”,将“女性经济独立”改为“妇人劳作自养其家”。我不改,一字一句照录。这一回,我不再以“草民”开头,而是用了王大人暗示的格式——《农桑利弊十二策》。
写完时天刚蒙亮。我将奏折装入竹筒,用油布裹紧,交到林婶儿子手中。“送去农官署,说是献良种的附文,不可经他人手。”
他点头跑了出去。
三日后,宫里来了人。
不是官差,也不是太监,而是一个穿青布短衣的老杂役,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株干枯的稻穗。他在我家院外停下,低声说:“农官署看了你的策论,转呈御前。陛下问,献种之人,可愿入宫一见?”
我心头一紧。
“怎么见?”
“侧门入,素衣不拜,只说农事。不可带物,不可逾矩。”
我回屋换了最旧的一件麻衣,发髻用木簪固定,未施脂粉。临行前,柏舟塞给我一个小布包。
“带着。”他声音低,“万一要证。”
我没打开,只揣进怀里。
宫门比想象中小,一道窄巷通向内院,两旁是灰墙,墙根长着青苔。老杂役引我穿过几道回廊,最终停在一间敞厅外。厅内无匾,只摆着一张长案,案后坐着一人,身穿明黄常服,未戴冠冕。左右各立一名内侍,垂首不语。
我停在门槛外,双手交叠于身前。
“民妇云氏,奉召陈农事。”我开口,声音稳。
皇帝抬眼,目光落在我脸上,片刻后皱眉:“女子入宫陈策,前所未有。你可知礼?”
“民妇知礼。”我低头,“不敢议政,只敢言田土之事。若陛下嫌越矩,民妇即退。”
他没说话,手指在案上轻点两下。
我从怀中取出柏舟给的布包,打开,取出三样东西:一袋灵水稻米、一瓶青蒿粉、一本手抄账册。
“此米,乃海外换回良种,亩产三石,去年在南村试种,收成翻倍。”我将米袋放在案前,“此粉,救过十七人性命,皆有医馆印证。此册,记三百二十七户妇人采花制皂所得,日均三十文,可养身供学。”
案后的手指停住了。
“你商队所纳之税,户部有录。”皇帝缓缓道,“去年实缴八千二百两,确够修三十里官道。”
“是。”我仍低着头,“民妇所求,非权非名。只愿田中之物,能出得去;外头之利,能进得来。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妇人也能凭劳力立身。”
厅内静了片刻。
一名随侍大臣轻咳一声:“此妇言辞恳切,然女子面圣,已破旧例,若再许其递策,恐开不当之门。”
皇帝没看他,只盯着那本账册。
“你说妇人劳作自养其家?”他问。
“是。种花、采药、织布、记账,皆可为业。南村李氏,靠制皂供两子读书;西屯张娘子,以绣品赎身脱籍。她们不是依附,是自立。”
皇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朕允你三事。”
我抬眼。
“其一,‘云记商队’持金牌可免税通行幽、云、朔三关,十年有效。”
“其二,准用官道驿站,每三十里换马歇息,不得阻拦。”
“其三,每季可递农商策论一封,由农官署直呈御前,不拘形式,不限字数。”
我双膝一软,本能要跪,却被一侧内侍虚扶住臂。
“民妇不敢居功。”我稳住声音,“唯愿以田土为本,以百姓为心。”
皇帝点头,示意内侍取物。
一块青铜金牌被托在漆盘上送来。正面刻“特许通商”四字,背面是三关图纹,边缘镶金线,沉甸甸的。
我双手接过。
系统提示在脑中响起:【“政治影响力”任务完成,能量值+200,解锁“政策引导”功能】。
“去吧。”皇帝说,“朕看的不是你身份,是实效。若所行利国,朕便护你到底。”
我退后三步,转身走出厅门。
阳光刺眼。
宫墙高耸,但我脚步未停。金牌贴在胸口,压着那封未烧尽的密信残片。
回到村口时,林婶正在晒谷。她抬头看见我,手里的木耙停在半空。
“怎么样?”她问。
我没答,只从袖中取出金牌,放在她手心。
她手指一抖,差点没接住。
“这……这是……”
“以后,我们的米,能走得更远了。”
她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憋出一句:“你疯了。”
“是。”我说,“可这回,疯的是他们拦不住了。”
柏舟在田头等我。他正弯腰查看稻穗,听见脚步声直起身,目光落在我胸前的金牌上。
我走过去,把金牌递给他。
他没接,只伸手摸了摸它的边角,粗糙的指腹划过“特许通商”四个字。
“他们真给了?”
“给了。”
他抬头看我,眼神像多年前我第一次说要种新米时那样,混着担忧和笃定。
“接下来呢?”
我望向远处的官道,尘土正被风吹起,像一条蜿蜒的线,通向看不见的远方。
“接下来,我们得让这条路,走得更稳。”
他终于接过金牌,塞进怀里,然后握住我的手,转身走向田里。
稻穗在风里轻轻摆动,一粒米正从裂开的壳中滑落,掉进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