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探索舰队”,“大航海时代”。
这几个字眼,如同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刚刚才因二百五十万贯的天价而平复的心情,再一次被掀起了滔天巨浪。
商人们的眼中,瞬间被一种名为“贪婪”的火焰所填满。新航路!新大陆!新矿藏的优先开发权!这其中的利益,别说二百五十万贯,就是两千五百万贯也换不来!那些没能中标的世家和商贾,肠子都悔青了,一个个捶胸顿足,恨不得当场从那水泥商人手里把文书抢过来。
而李靖、程咬金这些武将,则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们幻想的,是将大唐的龙旗,插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将是何等超越秦皇汉武的无上荣光!
然而,就在这片狂热的气氛中,一个冷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殿下,臣有异议。”
房玄龄从人群中走出,他对着李承乾深深一揖,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忧虑。“殿下,组建全球探索舰队,此举耗资巨大,风险莫测。我中原王朝,向来以农为本,固本守拙。如此好大喜功,遍览四夷,恐非社稷之福,有劳民伤财之嫌。”
房玄龄一开口,立刻有几位御史随声附和。
“房相所言极是!海外皆是蛮荒之地,纵然有所发现,亦是穷山恶水,于国有何益?”
“殿下当以天下万民为念,将精力放在内政治理,而非此等虚无缥缈之海外探索!”
这些文臣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在他们的认知里,天朝上国,地大物博,根本无需向外求索。历史上的数次远征,最终都落得个国库空虚,民不聊生的下场。
面对质疑,李承乾没有动怒,甚至没有辩驳。他只是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片钢铁丛林,轻轻拍了拍手。
片刻之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数十名身穿黑色作训服的海军陆战队员,抬着一个用厚重黑布蒙着的神秘物体,走到了港口中央的一处开阔地带。
那物体极为沉重,每一步,士兵们的脚都深陷入地面的泥沙中。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李承乾缓步上前,亲手抓住了黑布的一角,猛地向下一扯!
一门造型奇特,充满了工业美感的火炮,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通体漆黑,炮管比镇远号的主炮长了近一倍,显得格外修长而优雅。炮身之下,不再是简单的炮架,而是布满了精密齿轮和手摇摇杆的复杂机械结构。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炮尾,那是一个可以打开的金属闭锁结构,而非传统火炮那光秃秃的炮口。
“此炮,孤命名为‘真理’。乃是格物院最新研制的‘后膛定装线膛炮’。”李承乾淡淡地介绍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与镇远号的主炮相比,它的射速是三倍,有效射程是四倍,五十里的精准度,是五倍。”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场的人或许不懂什么叫后膛,什么叫线膛,但“三倍射速”、“五倍精准度”这些词,他们听得懂。
李承乾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亲自指挥一名炮手,取来一枚一尺多长,通体由黄铜包裹,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炮弹。
那炮手熟练地摇动摇杆,打开炮尾的闭锁,将那枚看起来像个大号子弹的炮弹从后方轻松推入炮膛,随即关闭闭锁。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短短数息。
“目标,正前方,五里,‘鬼见愁’礁!”李承乾指向远处海面上,一座孤零零立在那里的,足有三层楼高的巨大黑色礁石。那是珠江口有名的险地,不知多少船只曾在此触礁沉没。
炮手迅速转动炮身两侧的摇杆,长长的炮管微微抬起,精准地锁定了目标。
“开火!”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与以往所有火炮都截然不同的,沉闷而短促的爆鸣!
轰!
众人只觉得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震,一股强烈的气浪扑面而来。那枚炮弹,以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尖啸着飞出炮口,在空中划出一道几乎笔直的,完美的弹道。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枚炮弹消失的方向。
下一秒。
远在五里之外的“鬼见愁”礁,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猛地爆开一团比太阳还要刺眼的火光!
紧接着,一声延迟了许久的,如同天神怒吼般的巨大爆炸声,才跨越海面,滚滚而来,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那座屹立了千百年的坚固礁石,在那团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烟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碎的饼干,瞬间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石,被抛上数十丈高的天空,再如下雨般噼里啪啦地落入海中。
当硝烟散去,海面上,只剩下不断翻涌的白色浪花。
“鬼见愁”,消失了。
整个港口,死一般的寂静。
海风吹过,却带不走众人身上因极度恐惧而冒出的冷汗。
程咬金张大了嘴,手里的巨斧“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李靖这位一生经历过无数次大战的军神,此刻也是面色煞白,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明白,这一炮,不仅是炸碎了一块礁石,更是炸碎了一个旧的战争时代。
房玄龄更是浑身发软,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终于明白,自己那些引经据典,关于“固本守拙”的道理,在这毁天灭地的一炮面前,是何等的苍白无力,何等的可笑。
李承乾缓缓走到惊魂未定的房玄龄面前,将一块从地上捡起的,被爆炸冲击波震碎的石子,放在他的手心。
“房相,孤并非好大喜功。”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孤只是想让诸位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如果我们的舰队不去探索这个世界,那么总有一天,拥有这种武器的敌人,会来探索我们。”
“真理,只存在于射程之内。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李承乾转过身,目光扫过全场那一张张煞白的脸。
“现在,还有人反对吗?”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的反对意见,所有的祖宗之法,都在那惊天一炮中,被轰得灰飞烟灭。
就在李承乾用绝对的实力压服全场,准备宣布南巡圆满结束,班师回朝之际。
一名东宫内侍,神色慌张到了极点,手里高举着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报,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声音都变了调:“殿下!殿下!京城急电!十万火急!”
李承乾接过电报,只看了一眼。
他那一直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冰霜。一股恐怖的杀气从他身上迸发而出,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他将那张薄薄的电报纸,在手中缓缓捏成一团。
“处默,遗爱!”
“末将在!”
“立刻备最好的船,最快的马!我们回京!”李承乾的声音冰冷刺骨。
“长安,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