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航号”的舰桥上,长孙冲终于按捺不住,他看着窗外倒退的江景,冲到李承乾面前。
“殿下!我们为何要逆流而上?!长安火烧眉毛,您却在这里游山玩水!再有三日,顺流而下便可至天津,为何要折向扬州!”
李承乾头也不回,只是摆弄着桌上一幅巨大的长江水系图,用红色的炭笔在扬州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冲哥儿,长安的火,是虚火。火源,在江南。”他拿起炭笔,点了点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敌人想烧的是我们这五年建起来的广厦,但他们忘了,这广厦的地基,是我亲手打下的。不去救火,要去抽薪。”
半日后,舰队抵达扬州。
庞大的钢铁舰队驶入古老的运河码头,景象极具冲击力。但比这更让人震惊的,是码头上早已列阵以待,身着黑甲的扬州都督府兵马。港口被瞬间清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水泄不通。
长孙冲看着这阵仗,倒吸一口凉气。太子殿下人还在广州,就已经算到自己会来扬州,并提前布下了天罗地网。这份算计,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李承乾走下舷梯,扬州都督快步上前,递上一份名单。
“殿下,名单上共计一百二十七人,扬州方圆百里内,所有能叫得上名号的丝绸、茶叶、瓷器商人,都在这里了。已派人去‘请’,日落之前,必能到齐。”
“很好。”李承乾接过名单,看都没看就递给了身后的侍卫,“告诉他们,孤在‘启航号’上备了薄酒,请他们上船一叙。”
夜幕降临,“启航号”宽阔的甲板上,灯火通明。
一百多名衣着华贵的商人,此刻却如同待宰的羔羊,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甲板四周,手持火枪的海军陆战队员面无表情,更增添了肃杀的气氛。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是江南商会的会长,他颤颤巍巍地走出人群,跪倒在地。
“殿下!我等……我等不知犯了何罪,惊动殿下天威!若是我等在股市中获利,惹了殿下不快,我等愿将所有盈利,不,愿将全部家产献出,只求殿下饶我等一条性命!”
“求殿下开恩啊!”
商人们哭嚎着跪倒一片。在他们看来,太子这是要拿他们开刀,用他们的钱去填京城的窟窿了。
李承乾坐在高处的舰长椅上,对满地的哭求置若罔闻。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手。
“带他们进来,看看孤为他们准备的礼物。”
船舱大门打开,商人们被士兵“请”了进去。预想中的刑具和刀斧手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几台正在轰鸣运转的,比牛还大的钢铁怪物。怪物不断吞吐着纸张,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另一边,堆积如山的,是裁切整齐的特制印钞纸。
“这……这是何物?”商会会长看着那高速运转的机器,满脸惊疑。
“印钱的机器。”李承乾走下椅子,来到他们中间,“孤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怕孤抢你们的钱。错了,孤不仅不抢你们的钱,还要带你们赚更多的钱。”
他顿了顿,环视着一张张写满不解的脸。
“孤决定,在扬州,成立‘大唐皇家商品交易所’。从今天起,我们玩一个全新的游戏,一个叫‘期货’的游戏。”
“期货?”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承乾没有解释,而是直接宣布了他的第一道命令。
“传令长安,昭告天下!自即日起,所有市面上流通的皇家银行存单,不再是存单,它将有一个新的名字——大唐皇家提货券!”
他拿起一张从京城快马送来的,已经被人揉搓得不成样子的银行存单。
“这张面额一贯的提货券,代表的,不再是一贯白,也不再是一千文铜钱。”
李承乾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它代表的,是凭券,可以在任何一家皇家商行,兑换等值于‘金融危机’爆发前市价的一匹顶级湖州丝绸!或是一担特级洞庭春茶!”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商人脑中的迷雾。
他们是玩弄价格的祖宗,瞬间就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如今京城大乱,物价飞涨,丝绸茶叶的价格早已翻了两三倍!用危机前的价格兑换,意味着这张面额一贯的“提货券”,其实际购买力,至少值两贯,甚至三贯!
之前被“记都”钱庄七折收购,被百姓视为废纸的银行存单,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比黄金更硬的硬通货!
看着商人们眼中瞬间燃起的贪婪火焰,李承乾露出了笑容。
“现在,孤宣布第二道命令。”
他指向甲板外,那片被无数工厂灯火点亮的江南大地。
“皇家银行,将以高于目前市价两成的价格,无限量收购你们手中所有的丝绸和茶叶库存!”
商人们的呼吸都停止了。高价收购?太子疯了吗?
“但是,”李承乾话锋一转,“银行支付给你们的,不是现银,而是孤以太子之名,由大唐国库担保的,一种全新的‘皇家商品债券’!年利一分,五年期!到期后,你们可以选择兑付现银,也可以选择兑换成铁路、钢铁、或是航运总公司的股票!”
地狱,天堂。
只在李承乾的几句话之间。
商人们彻底疯狂了。这哪里是危机,这分明是泼天的富贵!他们不仅可以清空库存,回笼资金,还能拿到利息远超银行存款的“商品债券”,这债券的背后,捆绑的是整个大唐未来最赚钱的产业!
“殿下!”商会会长激动得老泪纵横,他再次跪下,这一次,却是心甘情愿,五体投地,“我等……我等愿为殿下效死!江南商会,愿将所有库存,悉数献上!助殿下平定国贼!”
“我等愿为殿下效死!”
山呼海啸般的效忠声,响彻云霄。整个江南的财富,在这一夜,被李承乾用一张大饼,彻底盘活,并与他自己的战车,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李承乾满意地点点头,他转身走到电报机前,亲自拿起发报机。
“滴、滴答、滴滴……”
一封明码电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发往了风暴中心的长安。
电报的内容,简单而嚣张,足以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血脉偾张。
房遗爱收到电报时,激动得浑身发抖。他冲出银行,命人将电文用最大的字抄录在告示上,贴满了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告示上只有一句话。
“告知‘记都’钱庄,货已备好。望尔等废纸收之足量,三日后,扬州开盘,勿谓言之不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