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口鲜血喷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如同绽开一朵妖艳的红梅。“织心者”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被抽掉地基的塔楼,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扬州商品交易所内,那根名为紧张的弦,在绷到极致后,应声而断。
死寂,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赢了!我们赢了!”
江南商会那位须发皆白的老会长,此刻再无半分稳重,他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倒在地,朝着二楼贵宾席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个人的呼喊,如同投入汽油中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全场。所有跟随太子做空的江南商人,都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他们有的脱掉外袍在空中疯狂挥舞,有的抱着身旁素不相识的人又哭又笑,有的则像那位老会长一样,跪在地上,宣泄着从地狱到天堂的狂喜。
他们失去的家业回来了,他们的未来,被这位年轻的太子,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夺了回来!
二楼,李承乾对楼下的山呼海啸置若罔闻。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地上那个不省人事的“织心者”。他缓步走下楼梯,在无数道混杂着敬畏、狂热、恐惧的目光注视下,走到了那面巨大的黑板前。
他捡起一根粉笔,在那刺眼的“一贯”最终价格上,画了一个大大的,近乎完美的圆圈。
动作不疾不徐,仿佛不是在宣告一场惊天豪赌的落幕,而是在课堂上给学生画下一个重点。
“好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转身面对全场,淡淡道:“‘大唐财富收割季’,到此结束。”
话音刚落,交易所的大门被轰然撞开。房遗爱带着一队杀气腾腾的金吾卫冲了进来,他看也不看场内的混乱,直奔“织心者”的席位,大吼一声:“太子有令!查封所有敌产,核对账目,凡有牵连者,一律拿下!”
一场金融风暴的落幕,紧接着的,便是一场毫不留情的清洗。金吾卫如狼似虎,很快便从“织心者”在扬州的秘密据点里,抄出了堆积如山的账本和密信。当房遗爱将初步的审查结果呈报给李承乾时,饶是这位见惯了大钱的皇商,也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殿下……这……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商会了。”房遗爱声音发干,“从账本上看,他们渗透了西域三十六国,甚至与拂菻、波斯的王室都有秘密的资金往来。他们控制的财富,足以……足以再造一个大唐的国库!”
“意料之中。”李承乾翻看着几本关键的账目,神情平静。他要的,就是把这些藏在丝绸之路上的硕鼠,一网打尽。
他登上交易台,面对着那些渐渐冷静下来,用朝圣般的目光看着他的江南商人们,朗声宣布:“此次缴获的所有战利品,其一,用以填补国库在本次风波中的亏空;其二,用以抚恤在‘一线天’事故中死难的工匠与百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抛出了一个更大的诱饵。
“其三,孤决定,以剩余全部资产为基础,成立‘大唐皇家丝路基金’!此基金,将用于拓宽、保护、并开发全新的丝绸之路贸易路线,修建沿途驿站,组建护卫商队,确保每一个大唐商人的货物与生命安全!”
“凡今日参与此战,与孤并肩者,皆可以八折的优惠,优先认购基金股份!”
此言一出,商人们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他们都是人精,立刻明白了这背后蕴含的泼天富贵。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分红了,这是太子在邀请他们,一起成为这条黄金商道的股东!他们的利益,将与大唐的国家战略,与太子的扩张大计,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殿下!草民愿将全部家产投入基金!只求能为殿下牵马坠蹬!”老会长第一个表态,声音嘶哑而坚定。
“我等愿为殿下效死!”其余商人也纷纷跪倒,群情激昂。
他们从一群投机者,在这一刻,彻底蜕变成了大唐国策最坚定的拥护者。
李承乾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让房遗爱去处理后续事宜。他则转身,走进了交易所的临时羁押室。
“织心者”已经被冷水泼醒,正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他华贵的波斯锦袍上满是血污和尘土,狼狈不堪,但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却没有失败者的颓丧与绝望,反而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太子殿下。”他看到李承乾走进来,甚至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恭喜你,赢得了金钱。”
李承乾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看来你输得还不够彻底。”
“不,我没有输。”“织心者”摇了摇头,那笑容变得越发诡异,“我只是一个棋子,一个用来吸引你全部注意力的棋子。你赢了这场赌局,却输掉了整个大唐的未来。”
李承乾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织心者”畅快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你以为,我们费尽心机,调动如此庞大的财力,真的只是为了做空你们的丝绸和茶叶吗?太子,你太小看我们了,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扬州的金融决战,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幌子!一场为你量身定做的‘金蝉脱壳’之计!”
李承乾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想通了所有关节点。从铁路被毁,到银行挤兑,再到这场惊天动地的金融对决,所有的一切,环环相扣,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他,大唐帝国最不安分、也是最强大的那块绊脚石,从帝国的权力中枢,长安,给引出来!
“织心者”欣赏着李承乾脸上那瞬间变化的表情,眼中满是报复的快感:“就在你我于此地为了几张废纸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我们真正的力量,已经悄无声息地对准了你们皇帝的心脏。”
“行动的代号,叫‘烛龙之眼’。”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近乎咏叹的语调说道,“执行者,是潜伏在大唐肌体里数十年的‘枭’。他们就像黑暗中的影子,无处不在。此刻,他们或许已经端着毒酒,走到了你父亲的面前。”
“轰!”
李承乾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从他身体里不可遏制地迸发出来,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他猛地起身,一把掐住“织心者”的脖子,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你们找死!”
“咳咳……杀了我……杀了我你永远也别想知道他们的计划……”“织心者”被掐得满脸通红,却依旧在笑,“你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沿途的路上,还有无数的惊喜,在等着你……”
李承乾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强压下心中滔天的杀意与焦急。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此刻火速回京,只会一头撞进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他松开手,任由“织心者”像一滩烂泥一样滑落在地。
他转身走出房间,来到甲板上,冰冷的江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冰冷如铁,“对外宣称,舰队在此次风暴与对峙中受损严重,需在扬州休整数日!立刻筹备庆功宴,遍邀江南名流,孤要大宴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