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家海军舰队,在扬州“修整”了足足五日。
这五日里,太子李承乾的表现,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少年得志,得意忘形”。他先是豪掷千金,包下了扬州城里最奢华的销金窟“烟雨楼”,大宴三天三夜。随后又以“犒赏三军”为名,命人从江南各地采购了无数绫罗绸缎、珍玩古董,将几艘战舰的货仓塞得满满当当,仿佛不是一支百战之师,而是一支满载而归的商队。
舰队启程北上,更是走得慢悠悠,沿途但凡经过繁华州府,必然要停靠一日,接受地方官员的朝拜和百姓的欢呼。太子的仪仗所到之处,挥金如土,极尽奢华。
扬州大捷的消息,早已通过《大唐日报》传遍天下。百姓们将这位以雷霆手段挫败外敌阴谋、为大唐赢回无尽财富的太子奉若神明。可这些消息传回长安朝堂,却让一众老臣愁白了头发。
御史台的奏疏堆成了小山,弹劾太子铺张浪费,骄奢淫逸,有失储君体统。就连一向支持太子的魏徵,也在朝会上黑着脸,拐弯抹角地劝谏皇帝,说年轻人打了胜仗难免会骄傲,需要长辈及时敲打敲打,免得走了弯路。
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李承乾的舰队抵达了长安东门外的码头。
他接受了百姓山呼海啸般的欢迎,随即换上朝服,马不停蹄地入宫面圣。
甘露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李承乾刚一踏入殿门,一只青瓷茶杯就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啪”的一声在殿门上摔得粉碎。
“逆子!”
龙椅上,李世民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雷霆之怒。
“你还知道回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阿耶!还有没有大唐的江山社稷!”
李世民指着李承乾的鼻子,破口大骂:“金融决斗?赌上国运?谁给你的胆子!啊?!你是不是觉得你翅膀硬了,朕的江山都快要装不下你了!扬州赢了,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沿途享乐,大肆铺张,长安城里银行挤兑的烂摊子,你就不管了?你把国事当成什么了?!”
咆哮声在大殿中回响,殿下跪着的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连头都不敢抬。
所有人都以为,按照太子以往的脾气,就算不当场顶回去,也得阴阳怪气地辩解几句。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承乾竟一反常态。
面对李世民的雷霆之怒,他没有顶嘴,甚至没有抬头,只是默默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龙椅上的李世民,深深一躬。
“阿耶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
“儿臣年少轻狂,侥幸得胜,一时被冲昏了头脑,行事确有失稳重,请阿耶责罚。”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世民准备好的一肚子骂词,硬生生被堵了回去。他看着底下那个低眉顺眼的儿子,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那个动不动就跟自己拍桌子瞪眼的逆子吗?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也是面面相觑,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欣慰。看来,这次的敲打,是真的起作用了。太子殿下,终于是长大了,知道敬畏了。
只有李承乾自己心里清楚,他演得有多辛苦。他必须在敌人面前,扮演一个被胜利冲昏头脑的蠢货,一个让父亲失望的储君。他越是“软弱”,敌人就越会放松警惕。
为了让这场戏更逼真,李承乾“痛定思痛”之后,抬起头,用一种带着讨好和弥补的语气,向李世民提议:
“阿耶,儿臣虽然行事有亏,但扬州之战,毕竟扬我大唐国威。儿臣想在太极殿举办一场空前盛大的‘献俘宴’,将缴获的战利品,以及‘织心者’等一干主犯,当着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的面,正式献给阿耶。一来,可以彰显我大唐天威,震慑宵小;二来,也算是儿臣将功补过,为自己的轻狂,向阿耶赔罪。”
这个提议,可以说正中某些人的下怀。在一个万众瞩目、防卫看似最森严也最容易出现疏漏的场合,发动雷霆一击,是刺客们最喜欢的剧本。
果然,李承乾话音刚落,一名站在武将队列末席,平日里并不起眼的兵部侍郎便出列附议。
“太子殿下此议甚善!”那人一脸正色,慷慨陈词,“扬州大捷,天下振奋,正需一场大典来安抚民心,宣扬国威!臣,附议!”
李世民原本觉得有些铺张,但见儿子“真心悔改”,又确实想借此机会,向天下展示大唐的强盛,压下前段时间的动荡,沉吟片刻,便点头同意了。
“准了。此事,就由你亲自操办,礼部协同。若再出什么纰漏,朕唯你是问!”
“儿臣遵旨!”李承乾恭敬地领命,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寒芒。
散朝之后,李承乾没有回东宫,而是直接去了百骑司的秘密据点。
“处默,”他看着早已等候在此的程处默,脸上的谦卑早已消失不见,“名单上的人,都盯死了吗?”
“殿下放心,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程处默沉声回答。
“好。让你的人,化整为零,扮作宫中采买的杂役、新选的伶人、甚至是运送酒水的伙夫,分批潜入皇宫。献俘宴那天,我要太极殿的每一个角落,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是!”
李承乾又转向房遗爱:“银行那边,以盘点核算战利品为名,暂时冻结所有与兵部那个侍郎,以及名单上其他人有关联的账户。我要断了他们的财路,让他们变成没牙的老虎。”
“明白!”房遗爱兴奋地搓了搓手。
献俘宴前夜,长安城暗流涌动。
那位兵部侍郎,在府邸的书房中,秘密会见了一名不起眼的宫中宦官。他将一枚蜡丸塞进对方手中,低声说道:“烛龙之眼,明日开启。”
与此同时,李承干却独自一人,来到了天牢的最深处。
这里关押的,正是被程处默从扬州秘密押解回京的那几个“枭”组织成员。
李承乾没有审问,只是将一份酒宴的菜单丢在为首那人面前,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们安插在宴会上的‘伶人’,用的是什么乐器,跳的是什么舞,把名单给我。”
那人早已被磨平了所有意志,不敢有丝毫隐瞒,哆哆嗦嗦地将所有细节全盘托出。
李承乾拿到名单,对照着手中的一份绝密情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走出天牢,对跟在身后的程处默说:“告诉兄弟们,明天宴会上,按原计划行事。”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不过,给他们换一批‘舞伴’。”
一场以整个大唐权力中枢为舞台,以帝王将相为观众的“鸿门宴”,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