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尘离开擂鼓山,一路向南。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身法展开,悄无声息地疾驰,数日之后,汴京那巍峨的轮廓便出现在地平线上。
进城之前,他在林中稍作停留,催动内力,骨骼发出一阵细微的脆响。
等他再走出来时,已经从一个气势凌厉的武者,变成了一个面相普通、略带风霜之色的行商,混在入城的人流中,毫不起眼。
城门口的盘查,比以往严了十倍。
守城的禁军不再是那些懒散的兵痞,他们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铠甲,胸口处还多了一个太极八卦的徽记。
每个人的眼神都锐利无比,仔细地打量着过往的每一个人。
叶归尘低着头,学着其他商人的样子,递上了一份伪造的、毫无破绽的路引,顺利通过。
一踏入城内,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以往车水马龙,喧嚣震天的汴京城,此刻竟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街上行人不少,但个个神情麻木,脚步匆匆,彼此间很少交谈。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
这香味初闻宁神,可多吸了几口,叶归尘便感觉脑子有些发沉。
他立刻屏住呼吸,体内五行真气微微一转,将那股不适感驱散。
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香气并非单纯的迷药,它似乎在与某种覆盖全城的力量产生共鸣,让城中所有人的精神都处在一种微妙的、被同步的状态。
他没有去曾经的侯府,而是径直拐向城南,来到汴河桥下。
这里本是丐帮弟子最大的聚集地,可现在,桥洞下空空荡荡,地面被扫得干干净净。
他又在城中几处以往最热闹的街口转了转,以往蹲在墙角瓦砾堆里的丐帮眼线,一个都不见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这座城市最底层的生态,彻底抹除得一干二净。
一股被监视的感觉,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是某个人的目光,而是整座城有了意志,将一切笼罩在无形的注视之下。
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在这种注视下无所遁形。
叶归尘心中一凛,收敛了所有探查的念头,将自己伪装得更像一个初到京城、有些畏缩的普通商人。
他闪身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准备先找个地方落脚,再做打算。
就在他踏入巷子的瞬间,巷口与巷尾几乎同时出现了人影。
三名身穿蓝色道袍的男子走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们手持拂尘,衣袍上绣着繁复的星辰图谱,正是钦天监的服饰。
为首的年轻道人上下打量着叶归尘,眼神带着审视:“站住!你是何人?为何专走偏僻小巷?”
叶归尘心中了然,自己恐怕是一进城就被“大阵”标记了。
任何不受那檀香影响、精神独立的个体,在这张无形大网中都显得格外刺眼,难以遁形。
他抱了抱拳,用带着外地口音的沙哑声音说道:“几位道长,在下是外地来的客商,对京城不熟,想找个便宜的客栈,不小心迷了路。”
那年轻道人冷笑一声:“客商?我看你贼眉鼠眼,行迹可疑!如今汴京城在钦天监的主持下,清扫六合,荡涤尘秽。你这种来路不明的人,都得跟我们走一趟,验明正身!”
旁边两个道人立刻上前,伸手就要来抓叶归尘的肩膀。
叶归尘没有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一副惶恐的样子。
然而,就在那两只手即将触碰到他衣衫的刹那,一股无形之力将两人身形生生拦住,身体猛地一顿。
他们感觉自己探出的内力瞬间消散,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一股奇异的错乱感从心底升起,眼前一花,竟看到自己的同伴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恶鬼,下意识地便惊呼着向后跳开,彼此戒备。
“师弟,你做什么!”
“师兄,你、你……”
为首的年轻道人见状大惊,他什么都没看到,只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商人周围,空间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扭曲”,让他的师弟们产生了幻觉。
叶归尘则恰到好处地露出一脸茫然和害怕:“道长……这……这是怎么了?”
他没有释放任何威压,也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杀气。
他只是以自身对天地元气的精妙掌控,在身周一尺之地形成了一个“绝对领域”。
任何外来的力量进入其中,都会被扭曲,对于这些后天境界的道人来说,这完全是无法理解的鬼神手段。
年轻道人额头冒出冷汗。
“你……你到底是谁?”他声音发颤。
“在下……真的只是个迷路的商人啊。”叶归“尘”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年轻道人死死地盯着他,最终还是恐惧战胜了职责,他咬了咬牙,对着两个还在惊疑不定的同伴低喝一声:“走!此人诡异,禀报监正大人!”
三人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仓皇地转身,狼狈而去。
叶归尘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皱。
他已经尽力将动静控制在最小,但只要动了手,就必然会在这张“天网”中留下一丝涟漪。
……
与此同时,长街之上,万民跪拜。
一队队禁军护卫之中,那名身穿雪白道袍的白云观主,正缓步前行。
.他双目微闭,心神完全沉浸,与整座大阵融为一体。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感知中,覆盖全城的庞大阵法,在城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极不协调的“褶皱”。
那不是力量的碰撞,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无声的抗拒。
有鱼儿,躲过了他的大网。
白云观主双眼猛地睁开。
那是一双冷漠与审视的眼睛,毫无人类的情感,只有俯瞰众生的漠然。
下一刻,他的头颅微微转动。
那道冰冷的目光穿过百丈距离,越过无数跪拜的人群,精准无比地投向了叶归尘刚刚藏身的巷子方向。
尽管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但那目光却无视了距离与阻碍,锁定了那一丝残存的痕迹。
而在数条街区之外,刚刚翻上一座酒楼屋顶,将自身气息与瓦片融为一体的叶归尘,浑身陡然一僵。
一股冰冷刺骨的视线,牢牢地锁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