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一样,你是真心想学,也肯下功夫。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要是秘方能帮上你,我乐意。”
赵敏书立刻摇头,连忙摆手,掌心朝外,态度坚决。
“那可不行。那是你们家传的东西,是祖辈的心血,我怎么能随便看?传出去让人知道了,你爹非得气坏了不可。再说了,这是你们家的根基,我一个外人,哪能轻易碰?”
“有啥不行的?”
周传家一扬眉,满脸不在乎,“我爸都认你当干女儿了,逢人就说‘这是我闺女如意’,说话时那股子得意劲儿,恨不得把名字刻在门匾上。咱们现在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他越说越来劲,声音也不自觉抬高了些,眼眸发亮,语气里透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豪气:
“你要是不看,那秘方迟早烂在箱子里。可你要是学了,将来开了铺子,名字就叫‘如意坊’,那才是光宗耀祖的事!”
“再说了,你这样肯下功夫、又有灵气的人,我爸最喜欢了。他巴不得有人把这手艺好好传下去呢。”
周传家的声音带着几分真诚,语气轻快而热切,仿佛在谈论一件无比值得骄傲的事。
他眼睛亮亮的,望着赵敏书,像是要把心里的期待全都传递过去。
他深知父亲这些年一直为手艺无人继承而发愁,如今见到赵敏书不仅踏实肯干,还天资聪慧,自然格外上心。
他真心希望她能留下来,把这个家族传承了几代的手艺,稳稳地接过去。
赵敏书听了心里动了一下,可还是摇头。
她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衣角,神情柔和却坚定。
她明白这份好意有多珍贵,也感念周师傅父子对她的接纳与信任。
但有些事,她心里自有底线。
学艺可以,可若是通过偷看秘籍、走捷径的方式去学,那便是违背了她做人的原则。
她宁可慢一点,苦一点,也要堂堂正正地把本事学到手。
“师傅愿意教我,我就跟着好好学。偷看秘籍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
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郑重,像是在对自己立下一个承诺。
她不怕吃苦,也不怕学得慢,只怕将来回头时,发现自己走了不该走的路,亏了良心,也辜负了这份情义。
周传家看她态度坚决,也没再劝。
他耸了耸肩,嘴角微微扬起,倒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他知道赵敏书一向有主见,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也清楚,像她这样正直又踏实的人,确实值得敬重。
强求不来的事,他也不会再勉强。
“行吧,那你要是哪天想学更深的,记得找我。”
他语气轻松,可眼神里却藏着一丝认真。
他说这话,并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真心实意地等着她回头来问。
他知道,赵敏书早晚会有想突破瓶颈的时候,到那时,他会毫无保留地帮她。
哪怕她现在拒绝,他也不会把这扇门彻底关上。
正说着,周师傅从外头回来,手里拎着一包牛皮料子。
那牛皮厚实挺括,泛着淡淡的棕黄色光泽,散发着一股熟悉的皮革气息。
周师傅额角微微冒汗,步伐稳健地走进门,肩头还沾着几片细小的尘屑,显然是从集市一路走回来的。
他进门时咳嗽了一声,引得两人都回过头来。
“传家,过来搭把手。”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推辞的威严。
这声招呼一出,周传家立刻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去。
他一边接过父亲手中的牛皮,一边笑着说:“爸,这料子不错啊,是头等货吧?”
周传家住应了一声,走之前还不忘朝赵敏书眨眨眼。
那眼神里带着点俏皮,还有几分未说出口的默契,仿佛在说:“别急,我还会再找你的。”
这个小动作轻巧自然,却让原本略显沉闷的气氛顿时活泛起来。
赵敏书微微一怔,随即嘴角轻轻翘起,眼中浮起一丝笑意。
赵敏书望着他的背影,心头一暖。
她看着周传家帮父亲把牛皮搬进里屋,动作麻利,嘴里还念叨着尺寸和用法,父子俩的对话里满是日常的烟火气。
她忽然觉得,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有了那么一盏灯,是为她亮着的。
这份温暖不炽烈,却细水长流,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她漂泊的心底。
这孩子是有点冒失,可那股子真心实意,让人没法不感动。
他说话快,做事急,常常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可他的每一分热情都毫无杂质。
他对人好,不图回报,也不藏着掖着。
他的关心像夏天的风,扑面而来,直白而热烈。
赵敏书知道,像这样坦荡真诚的人,一生中能遇上一个,已是莫大的幸运。
在这座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能碰上这样一个人,真是她的福气。
她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举目无亲,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
曾经多少个夜晚,她躺在租来的小屋里,听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感到孤独如潮水般涌来。
可如今,她有了愿意教她手艺的师父,有了愿意真心待她的传家,还有了一个能让她安心落脚的鞋铺。
这一切,让她觉得脚下的路,终于稳了些。
……
另一头
黎司泽站在房间中央,目光缓缓扫过这个住了数月的屋子。
墙角的行李箱已经收拾妥当,厂绿色的挎包斜挂在椅背上,桌上的水杯还残留着半杯凉茶。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车票。
明天一早就要归队,可他心里还有一件事放不下——他想再见赵敏书一面。
黎司泽收拾好行李,临走前想见赵敏书一面。
他知道,这一走,可能就是几个月,甚至更久。
部队纪律严明,通讯不便,他不敢奢望能常联系。
而赵敏书……
她在他心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偶然遇见的陌生人。
他想亲口对她说声保重,想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哪怕只是一眼,他也安心。
他写了个字条,请人送到鞋铺。
字条上字迹刚劲有力,写着:“如意,我明日启程归队,今日午后三时,于老城茶馆相见可好?”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落款“黎司泽”三个字,没加任何称谓,却字字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