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窗外啪啪啪的作响。还在想事情的沈一衡被吓得头皮一紧，猛地拉开窗帘——窗外空无一物，只有低垂的树杈在风的作用力下敲击着玻璃。
街对面某栋老居民楼上闪烁的广告屏正在反复播放着招生考试局的宣传片，内容重复乏味，偏偏声音响亮：
“热烈欢迎来自联盟各地的考生们！让我们在这次高考中——用实力书写荣耀！”
“展示自我，秀出风采。”
“你我都有光明的未来。”
“卧槽，吓死我了。”
吱呀。
就在这时候，厕所的门被猛的打开了，少女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管厕所里有没有人，拉下裙子就就坐了下去。
“我靠。”沈一衡一个激灵，吓得差点把刚从窗外抽回的手指头磕在窗框上。
他一回头，就见燕子披着件印着“别吵我学习”的大t恤，眼神迷迷糊糊地坐在马桶上，脑袋还轻飘飘地歪着，嘴里嘟囔着什么：“污染体是受到污染源发散的污染因子所感染......”
“第一阶段30%...第二...第三...”
“「神弃民」之所以不被融入人类社会的原因是他们的身体...身体已经异变成了适应污染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微弱的污染数值，只会愈发严重，没有逆转的可能。”
“污染能力可以靠收容相似污染体升级。”
“人类十城分别是岚城...
沈一衡：“……”
他现在已经不止是手指磕窗框的问题了，他觉得自己的脑壳可能都快裂成三瓣。
这算什么？厕所自动开门？少女自带讲稿？高考生梦游朗诵《污染结构演化史》第二卷？！
“咳——燕子。”
沈一衡试探性地出声，嗓音带着些尴尬的沙哑，“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燕子坐在马桶上依旧双眼半闭，嘴里含糊不清：“岚城是联盟核心，曜祁钧是第二圈，瀛黎镜穹申函是第三圈，函城最边缘。最边缘的城池…污染值最高……”
“最容易发生污染突破的灰色地带，传闻黑市就是从函城开始，独特的运行...生态模式，并不容易治理，现如今已经成了...联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喃喃着，忽然一个激灵，像是被自己脑子里的信息灌满，一下睁开了眼：“第八题是错的！污染因子的传播不是指数上升，是裂变式扩散！是裂变！”
啪！
她站了起来，动作极快地一拽裙子，像从灵魂上起床一般清醒过来。
“梓睿，我没睡着，我还在背！”
两人对视。
燕子的眼中倒映着沈一衡的模样，脑袋似乎还有些迟滞。
空气凝固了三秒。
“梓睿...”
“？？？”
燕子低头看看马桶，又看看沈一衡，瞳孔轻微一缩，声音破音：“你、你、你怎么会在——你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沈一衡咧嘴，表情堪称“艰难”：
“你讲得太投入了，我哪敢打断？我就比你早几分钟来上厕所。”
“啊啊啊啊啊——变态变态变态你个变态为什么不开灯？你给我滚出去！”
“...冷知识，男人半夜上厕所开灯不是必需品。”
“那谁让你半夜上厕所的，给我憋着。”
“拜托，是你自己进来的——”沈一衡下意识后退两步，举手投降，“算了不跟你说，我正想出去黑市转转。”
“你不是说你要去黑市的吗！你怎么还没走！？”
“走了，转回来拿个东西。”沈一衡操起那张放在盥洗盆上的Id，顺手拿起漱口水仰头咕咚咕咚两下吐了出来。
“骗子！你就想偷看我！！”
“都说了是你梦游进来的好不好！？”
两人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厕所门哐当一下被她猛地关上。玻璃抖了三抖，连窗外那棵可怜的树都被震得安静了。
“你们两个，在干嘛？”梓睿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一双狭长的眼眸盯着衣衫不整的二人，那模样就像是正宫捉到了老公再外偷情的小三一样。
“……疯了。”沈一衡拍拍脑门，低头看看那张粘着血痂的Id卡，“还是去黑市吧，女人永远比黑市更危险。”
“咳咳咳，梓睿，那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继续你个锤子，王八蛋，你别走。”
“你刚刚才让我滚的。”
沈一衡在梓睿那怪异的目光中随意收拾了一下，戴上口罩帽子，穿上外套，头也不回的逃了。
“快高考了，黑市那边最近风声不稳，快去快回。别整天一个人瞎跑。”
“嗯的。”
沈一衡挥了挥手，走进了风里。
......
“高考倒计时，一天。”
“各位考生......”
穹城外围区，今天的雾比往常还要厚一些。
长街蜿蜒，电缆垂挂，破布条随风猎猎响着。
沈一衡戴着口罩，一路在巷子与旧楼之间穿梭，和那些打着零散金属饰品、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年轻人一个个打着招呼，嘴里喊着他们五花八门的绰号：
“夜猫、双红、葱头、罐罐、左斜、阿壁。”
他们笑着回应，递烟、递糖、递拳头。
沈一衡混得就像本地人，连附近垃圾回收站的流浪狗见了他都不叫了。
沈一衡一一接过递来的香烟，自从他发现自己的烟瘾似乎格外的大，对于这种不要钱的好事更是表现的来者不拒。
说起来能跟这群杀马特混得这么好，也实属偶然。有天他帮助这群收废旧废旧金属的小弟们从堆里筛出不该碰的残留异常物，他才发觉自己竟然还有一手近乎本能直觉的鉴定污染物体的技能，若不是他，恐怕这群“杀马特男团”早进医院十次八次了。
那花费跟区区几只烟可是天壤之别。
“衡哥！你来得正好，昨晚我们拣垃圾时候，从东十三区那边扫过来一个包裹，里面有个东西你帮我看看。”
“回头带来，我先去探口风。”沈一衡抬手摆了摆，脚步不停，“今天要办事。”
“哦——衡哥今晚回来吃火锅不？”
“你买单我就来。”
“滚蛋，快考砸的高考废物还敢吃火锅！”
笑骂声一路追着他进了黑市外围。
穹城黑市是被高层默许存在的“病灶”——就像某种肿瘤，无法切除，只能控制。
每一个城都曾想整治过，但到最后，要么城毁了，要么人没了，要么这肿瘤长出了新血管，越发盘根错节。
但沈一衡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空气里的腥臭和自由，喜欢地上的锈迹和秘密，喜欢每一个人嘴上喊着“狗命要紧”，转身却能冲着污染源放燃烧瓶。
这里有活人的味道。
但，这都不是他此行来的目的。
他要送燕子和梓睿一份大礼，这是他三个月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