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色冰凉、璀璨,在车内投下淡淡的影。
谢明玦是见过风月的,他看得懂许乘月眼神中那点旖旎,知道她没有开玩笑。他漫不经心地挑眉:“这是你哥的条件,还是你的条件。”
“有区别吗?”
“当然有。”他说,“如果是你哥,我可以给他更想要的。但如果是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许乘月被狠狠噎住。
矜冷风流的脸,讲出的话全是不解风情。
“这么着急拒绝?”
“因为没必要。”谢明玦降下车窗,点了根烟,“首先,我不喜欢你。其次,我也不是非靠许家才能成事。”
意思再清楚不过,假戏真做,毫无性价比。他向来不喜欢做多余的事。
许乘月看着他,薄情寡义又不好惹。
比起她那些热情似火的美国男友,这些天,在这个男人身上,她接收到最多信号就是:冷漠和拒绝。
“外面关于你的传言都是假的啊?”她突然笑了。
谢明玦耸耸肩,拉开车门。
“喂!”许乘月从窗户探出个头,嘿嘿笑了声,“单打独斗有什么意思?想好了再来找我。”
*
十二月初,申市迎来入冬的第一波寒潮。气温一夜间跌到个位数。
闻玉推开咖啡店玻璃门,搓着手坐下,急匆匆说:“我只能摸半小时鱼,喝完这杯就得上楼。”
陈纾音陪施然出来买些小朋友的东西,路过闻玉公司楼下,又是中午时间,便喊人下来坐会儿。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阿玉,你突然这么敬业,我们都不习惯。”
“别提了。”闻玉愁眉苦脸,“最近公司风声太紧了,高层裁撤了一大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们。这种时候哪敢顶风作案呀?”
施燃看一眼陈纾音:“什么情况?”
降本增效也不该从高层动手。
陈纾音说不太清楚。
她只知道,葬礼之后,谢明玦变得很忙。
他很少回家吃饭,就算回来也都是深夜。他照例会让司机去工作室接她下班,只是本人没有再出现。
好几个晚上,陈纾音抱着书,躺在沙发上等他。等到撑不住,又沉沉睡过去。
隐约有人将自己抱上楼,又放到床上。陈纾音勉强睁开眼,勾住他脖子,对上一双温柔凉薄的眼。
“……才回来吗?”
“嗯。”他低头看她,“怎么睡楼下?”
“想等等你,不小心睡着了。”
声音有些困倦的哑,白色的真丝睡裙罩在身上,看上去格外柔软纤细。
谢明玦伸手,将她掉落的肩带拨回去,目光有些沉,“还要忙一阵。你先睡,不用等。”
陈纾音隐约知道他在做什么。她没有细问,也相信他做事有分寸,只说知道了。
这年初冬,泰远资本历经最大规模换血。
谢明玦一改“对内温和”的行事作风,所有蒋家嫡系岗位、谢文杉安插在公司吃空饷的高层,一夜间被清扫殆尽。
改派、辞退,公司上下风声鹤唳。
很多人直到现在,才真正看清谢家这位公子哥的底色。
他风流浪荡,他也翻脸无情。
数不清的“关系户”堵在顶楼办公室,试图让手握大权的男人松松手,至少看在谢家的面子上,别赶尽杀绝,却连谢明玦的面都没见到。
江衡这座酒店,顶层套房的落地窗正对着城市cbd,无数高楼矗立,粲然的灯火昼夜不息。
“血洗”期间,谢明玦将办公地点转移到这里。
助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短促冰冷的“进”。
“谢先生。”他将文件放到桌上,“这是您要的资料。”
“放着吧。”
“章女士打过电话来,要您今晚回家。”
谢明玦揉揉发胀的太阳穴,“这些就不用报告了。”
不是第一次了。
打不通他的手机,打给助理,甚至打给陈纾音。
动静闹得太大,连许乘月都发消息过来,半真半假说:撑不住记得找我。我的提议随时有效。
助理犹豫一下,还是认为有必要报告:“您父亲回来了。今晚的专机到申市。”
气氛短暂静滞。
“是吗。”谢明玦抬眼。
*
黑车拐进康平路。
警卫员看到车牌,眼明手快地按开铁门,并跑过来打招呼,“谢先生,您父亲也刚到。”
谢明玦淡淡嗯了声。
别墅里灯火通明。谢明玦踏着散漫的步子进去,将车钥匙随手扔在玄关,“今天人这么齐?”他笑笑。
谢文杉坐在沙发最中间的位置。谢敛、章凌、蒋南英,甚至蒋牧都坐在一边。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听到动静,几人齐齐转头朝门口看。
蒋牧脸色变了变,想站起来,被蒋南英眼神警告,又一脸愤恨地坐回去。
谢明玦拉了把椅子坐下。
他搭着腿,将一沓文件扔在茶几上,对谢文杉说:“先看看吧。”
蒋牧伸手要拿,谢明玦“啧”一声,动作利落地按住,“不是给你的。”
“我不能看?谢家好吃好喝供你,把公司交到你手上,你是怎么报答的?方柔就是这样教的你?”
谢明玦半个圈子都不兜,“我妈死了。这些问题你去地下问她。”
谢文杉脸色一瞬间难看极了。
“够了。”他锁着眉打断,“人都没了,还提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
谢明玦扯扯嘴角,没应声。
客厅落入安静。
这些年,谢明玦对“权力”二字,始终表现得无所谓、不在乎。他接手泰远资本,替谢家疏通麻烦,从没有忤逆的时候。
至于他在外头那些花边新闻,谢文杉向来睁只眼闭只眼。
身边有几个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玩闹一阵,最后该和谁结婚,还是跟谁结婚。对谢家没有任何影响。
直到最近,谢文杉才知道,他看走眼了。
泰远资本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消息早已传到港城。
不少人打电话来控诉,说他这个儿子忘恩负义,狼子野心,不顾昔日情分。
泰远内部利益链错综复杂,牵一发动全身,就算谢文杉本人在,都不能随意拿谁开刀。谢明玦才接手几年?
雷霆手段在公司里掀起腥风血雨,改朝换任,等谢家反应过来,早已经过了应对的最佳时机。
谢文杉一直没说话。
半晌,他瞥一眼茶几上的文件袋,拿了捏在手里,“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