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完全是意外啊!
朱启明瞟了眼玉阶上的龙椅,又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崇祯老弟,感概万千:
"三年了,这奉天殿的砖,还是那么冰冷!"
朱启明缓缓来到崇祯面前,郑重地扶起还沉浸在"表演"中的皇帝:"五弟,这三年来,可苦了你了!"
"皇兄,你回来就太好了!朕……我快撑不住了,这担子,太重了啊!"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下方惊疑不定、神色各异的百官,声音高亢决绝:
“朕意已决!皇兄乃天命所归,真龙复生!值此国危民困之际,朕德薄才鲜,不堪重负!为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计,朕今日于此,效尧舜之德——禅位于皇兄!由皇兄重登大宝,执掌乾坤!”
“轰——!”
“禅位”二字一出,奉天殿中,群臣眼前一黑!
这比之前认出“先帝”更加震撼百倍!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袁可立须发皆张,再也顾不得仪态,踉跄着扑了出来,声音嘶哑悲怆,
“祖宗法度!神器传承!岂能儿戏?!天启先帝确已龙驭宾天,奉安太庙!此乃天下共知!纵有万般相似,焉知不是奸人作祟,以妖术惑乱圣心,动摇国本?!陛下岂能因一时情切,轻弃祖宗基业!请陛下收回成命!明察秋毫,辨明真伪!”
“陛下三思!”
李邦华等几个阁臣紧随其后,脸色铁青,
“禅位非儿戏!需告天地宗庙,昭示天下!此人身份未明,仅凭一面,岂能骤登大宝?此例一开,后世奸佞效仿,我大明法统何在?!臣等宁死不敢奉此乱命!”
“臣附议!”
“陛下!此乃亡国之兆啊!”
“妖人祸国!陛下切莫受其蛊惑!”
“请陛下速诛此獠,以正视听!”
年轻御史们彻底炸了锅!
袁可立和李邦华定下了“妖人惑主”、“动摇法统”的基调,他们立刻如同打了鸡血,群情激愤,矛头直指朱启明。
劝谏声瞬间变成了声讨和诛杀令,有人激动地以头抢地,血染金砖,殿内一片悲愤与混乱。
“住口!!!”
崇祯一声惊天怒吼。
他猛地推开朱启明搀扶的手,向前一步,双目赤红如血,指着下方那些“忠肝义胆”的臣子:
“收回?!辨明真伪?!朕的眼睛还没瞎!朕的心还没死!”
他指着朱启明,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不是妖人!他是朕的嫡亲皇兄!是大明真龙天子!没有他,年前,建虏的屠刀就架在尔等脖子上!"
“没有他,年前建虏破关时,尔等项上人头,此刻怕已成了皇太极祭旗的贡品!是皇兄!生擒阿敏、莽古尔泰、阿巴泰于城下,枭其首悬于午门!这才慑退豺狼,保住了这江山社稷,保住了尔等的性命!”
他的声音越发高亢: “朕无能!朕担不起这千疮百孔的江山!这担子,压得朕夜不能寐,形销骨立!现在,老天开眼,让皇兄回来了!"
"他带着破敌的武功,带着挽天倾的手段回来了!你们这群只会清谈误国、遇事则躲、遇责则推的蠹虫,有什么资格拦着朕?!有什么资格质疑皇兄的归来?!”
他猛地一甩袍袖,声音斩钉截铁: “朕意已决!禅位诏书,即刻命司礼监拟就!尔等再敢多言一句,以抗旨、惑乱朝纲论处!锦衣卫何在?!再有咆哮御前者,给朕拿下!”
“遵旨!”殿外传来锦衣卫指挥使李若链低沉有力的回应,甲胄摩擦声清晰入耳。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勋贵们压抑的抽气声。
那些激愤的御史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脸色涨红,却再无人敢真冲出来当那出头鸟。
袁可立、李邦华等阁老面色惨然,身形摇摇欲坠。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突兀之声骤然响起:
“臣——有本奏!!!”
全场愕然,循声望去,只见新任礼部尚书温体仁,猛地从文官班列中大步跨出!
他的动作是如此迅疾决绝,以至于大家都忘了他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
温体仁脸上没有任何惶恐不安,反而带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亢奋!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丹陛之下,距离朱由校和崇祯只有数步之遥,然后——
“噗通!”
他以一种近乎五体投地的姿态,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金砖之上!
他无视了身旁袁可立、李邦华等人惊愕、鄙夷甚至愤怒的目光,更无视了身后勋贵们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玉笏,虔诚如圣徒,竭力高呼:
“陛下圣明!!!天佑大明!!!”
他这声“陛下”,喊得斩钉截铁,目光灼灼,直指朱启明!
而非龙椅上的崇祯!
满殿皆惊!连崇祯都愕然地看向他。
温体仁无视那无数道刺人的目光,他抬起头,脸上泛着异样的红光,对着朱由校,也对着满朝文武,慷慨陈词:
“臣温体仁,顿首百拜!陛下天威神武,真龙归位!此乃列祖列宗庇佑,我大明中兴之兆!臣等日夜忧思国事,深知今上宵衣旰食,殚精竭虑,然国事艰难,非雄才伟略、功盖寰宇如陛下者,不足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他猛地转向脸色铁青的袁可立、李邦华等人,语气“正义凛然”:
“尔等迂腐!只知抱残守缺,拘泥于虚礼法统!岂不闻‘天命靡常,惟德是辅’?!"
"陛下于社稷危亡之际挺身而出,闪击建虏于城下,生擒三酋,威震四夷!此等不世之功,岂是凡俗可比?!"
"更兼陛下心系手足,不忍今上独承重担,此乃仁德之至!今上洞察天心,顺应天命,效法尧舜,禅让神器,此乃千古佳话!尔等不思顺应天命,匡扶圣主,反而在此狺狺狂吠,质疑真龙,阻挠圣断,是何居心?!”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仿佛自己就是真理的化身!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再次重重叩首,声音虔诚而谄媚: “臣温体仁!恳请陛下体恤今上至诚禅让之心!体恤天下臣民翘首企盼圣主归位之情!万勿推辞!即刻奉天承运,重登大宝!臣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辅佐圣主,再开我大明煌煌盛世!”
……
人才啊!
朱启明被温体仁这毫无底线的马屁精一顿狂舔,
竟然……
有点神清气爽!
难怪这厮能在崇祯的首辅位置混八年,这拍马屁的功夫,确实够硬!
朱启明意味深长地扫了眼马屁精,缓缓上前一步,与崇祯并肩而立。
他抬手,轻轻按在了崇祯依旧剧烈起伏的肩头。
然后,他平静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一张张或惊恐、或愤怒、或绝望、或算计的脸庞,最终停留在袁可立、李邦华等几位阁臣身上。
他眼神略带嘲讽。
“诸位阁老,诸位御史,你们忧心国本,恪守礼法,拳拳之心,本督……哦不,朕,甚为理解。”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那“本督”到“朕”的自然转换,让所有人心头又是一跳。
“你们怕。怕朕是妖人,怕朕觊觎这九五之位,怕朕乱了这大明的法统。”
朱启明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真是……多虑了。”
他微微摇头,语气淡然:
“朕若真想复辟,何须遮遮掩掩,弄什么面具示人,藏头露尾?”
“睁开尔等的眼睛,竖起尔等的耳朵,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想!”
“年前,朕麾下的南山营,就在这北京城下!破此京师,易如反掌!”
“我南雄大营,尚有五万新式火枪兵枕戈待旦!”
“宣大总督卢象升,乃朕之心腹臂膀!”
“朕身兼蓟辽、保定、天津、登莱四镇督师,兵马钱粮,尽在掌握!”
“东南海疆,鸡笼港内,朕有精锐水师三万!”
“中左所巨寇郑芝龙,亦已奉本督号令,率船千艘,效命麾下!”
他一口气报出这令人窒息的军力部署,每说一句,殿内百官的呼吸就急促一分,脸色就惨白一分。
勋贵们更是面无人色,他们知道京营的虚实,在这些力量面前,形同虚设!
朱启明的目光狠狠刮过每一张惨白的脸:
“生杀予夺,只在朕一念之间!”
“试问——”
他大手一挥,逼视那些刚才叫嚣着“妖人”、“诛杀”的年轻御史:
“真要复辟,有何难度?!”
“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想!朕朱由校若真有那等心思,何须让吾弟承受这三年的煎熬与骂名?!何必等到今日,在这奉天殿上,看尔等演这场君臣猜忌、兄弟阋墙的荒唐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