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瑶被气浪掀得撞在悬浮车金属外壳上时,肋骨发出细碎的脆响。
她咬着牙撑住身体,舌尖尝到浓重的血腥气,却连捂嘴的动作都不敢有——视线里那道幽蓝门形光痕正在急速闭合,许殇的玄色衣角刚被卷入门内。
\"许殇!\"她嘶吼着扑过去,膝盖重重磕在地面碎石上,疼得眼前发黑。
阿雄伸手想拦,腕间却被她指甲掐出血痕——这个向来算着星币小数点的财迷,此刻眼里只有那道即将消失的光,\"松手!
松手!\"
\"戴小姐!\"阿麟的惊呼被冥气撕裂。
戴瑶一头扎进光痕,耳膜在瞬间鼓胀如被重锤击打,整个人像坠入旋转的琉璃瓶,无数碎片在眼前炸裂:玄甲战士挥刀斩阴云、银发少年跪捧碎玉坠、红裙女孩踮脚塞糖人......探测仪在掌心疯狂震动,红光频闪两下后彻底黑屏,连嗡鸣都消失了。
\"这里......是我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戴瑶踉跄转身,许殇站在五步外,金红瞳孔不再阴郁,倒像浸在千年寒潭的琥珀,清明得陌生。
他指尖轻触空气,玄色战衣暗纹泛着幽光,锁魂阵留下的青灰不知何时褪得干干净净。
\"你......\"戴瑶喉咙发紧,试探着上前两步,\"是许殇吗?\"
他侧过脸,嘴角勾起抹温柔的笑:\"小槐总说我这样笑像块冰疙瘩,可她偏要凑过来焐。\"
小槐。
戴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前一刻许殇坠入门内时喊的名字,此刻从他嘴里溢出,像根细针扎进神经。
她无意识摸向腰间探测仪——那该疯狂报警的东西,此刻安静得像块废铁。
\"许殇,你......记起什么了?\"她盯着他战衣暗纹,那些曾跟着他学了三个月的古纹,正随着动作流转如活蛇。
\"记起很多。\"他抬手接住片漂浮的光影碎片,映出扎双髻的小姑娘举着糖人追他跑,\"三百年前,我是镇守忘川的战神;三百年前,小槐是孟婆关门弟子,总偷喝我的醒神茶......\"指尖擦过碎片,小姑娘身影突然扭曲成血雾,\"后来他们说她私放阳间魂魄,偷改轮回簿......\"
戴瑶后颈沁出冷汗。
她想起许殇深夜攥紧的狼首玉坠,想起他说\"被背叛\"时眼底的阴云——原来那些碎片般的记忆,在此刻终于连成线。
\"那你现在......\"
地面突然塌陷。
戴瑶惊呼着抓住许殇手腕,他的手温暖得反常,不似往日带着冥气的凉。
等站稳时,两人已站在残碑前。
碑身裂成三瓣,古纹腐蚀得几乎看不清,却有若有若无的灵光流转。
戴瑶指尖刚触到碑身,刺痛从掌心窜入天灵盖。
眼前闪过片段光影:玄衣男人跪在血地,怀里抱穿红裙的姑娘,她腕间银铃不再作响,手无力垂着......
\"瑶瑶?\"许殇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
戴瑶猛地回头,他金红瞳孔里又浮起熟悉的阴郁,刚才的温柔像从未出现,\"你碰了什么?\"
她刚要开口,喉间腥甜翻涌。
被气浪撞出的伤终于发作,踉跄时被他稳稳扶住。
他掌心又恢复惯常的凉,像块温玉,\"先别说话,这里的时间......\"
\"轰——\"
闷响从头顶炸开。
戴瑶抬头,见扭曲空间里浮起几道模糊身影,似人非人形,裹着层层锁链。
许殇突然绷紧身体,盯着残碑方向,金红瞳孔剧烈收缩,\"走,离那碑远点。\"
他拽着她后退两步,戴瑶余光瞥见残碑古纹突然亮起幽蓝。
一道光痕从碑身蔓延开来,像某种沉睡的东西被轻轻唤醒......戴瑶的指尖刚贴上残碑那道裂痕,剧烈的刺痛便顺着血脉窜上后颈。
她本能地想抽手,却像被无形的力量黏住,眼前的光影碎片突然凝聚成完整的画面——
玄色战旗猎猎作响,许殇站在忘川河畔,玄甲上的暗纹泛着血光。
他手中握着的不是平日那柄断刃,而是一杆龙首长枪,枪尖挑着一团翻涌的黑雾。
黑雾中传来刺耳的尖啸,像无数魂魄在同时撕喊。\"镇!\"他低喝一声,长枪重重插入地面,整座地府突然震颤,黑雾被强行压回地底裂缝。
画面急转,许殇单膝跪在血泊里,玄甲裂开数道口子,鲜血顺着甲缝滴在青石板上。
他面前的裂缝中,黑雾再次翻涌,这次竟凝出半张扭曲的人脸。\"战神,你封印得了一时,封不了永恒。\"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等你魂消魄散之日,便是我重临人间之时。\"
许殇抬头,金红瞳孔里燃着死志:\"那便用我做封印。\"他扯断颈间的狼首玉坠,玉坠上的古纹突然活过来,化作千万道银线钻入地底裂缝。
黑雾发出尖啸,却被银线死死缠住。
许殇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只要我魂魄不散,你便永远出不来。\"
\"啪——\"
戴瑶猛地抽回手,残碑表面的幽蓝光芒骤然暗了几分。
她踉跄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许殇胸前,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许殇......\"她嗓音发颤,\"你不是战神,你是封印本身的一部分。\"
许殇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凉得像浸过忘川水。
他望着残碑上若隐若现的光影,金红瞳孔深处翻涌着混沌的光:\"原来那些锁链......\"他突然攥紧她的手腕,\"不是锁着我,是锁着我身体里的东西。\"
\"滴滴——\"
探测仪在戴瑶腰间剧烈震动,红光刺得她眯起眼。
她低头一看,屏幕上跳动着陌生的信号源,正从九幽之门外围向核心区逼近。\"阿雄。\"她咬牙切齿,这个总揣着星际观测仪的老狐狸,趁他们被空间乱流困住时派了无人探测器。
戴瑶迅速调出探测仪的反追踪程序,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
当探测器信号即将触及核心区边界时,她猛地按下切断键。
探测仪发出刺耳的蜂鸣,屏幕上弹出一行血字:【非法入侵已记录,再靠近一步,我会让你的探测器变成冥火燃料。】
\"瑶瑶?\"许殇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戴瑶抬头,发现他不知何时松开了手,正一步步走向空间深处。
那里有团幽蓝的光,像极了他们刚进来时那道闭合的门痕。
他的玄色战衣暗纹全部亮起,连发间的银饰都在震颤,\"你听见了吗?\"他侧过脸,金红瞳孔里映着光团,\"它在喊我。\"
戴瑶心口发紧,快步追上去抓住他手腕:\"许殇,那光团有问题!\"
\"我知道。\"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三百年前,我就是在这里,用魂魄做了封印。
现在......\"他喉结滚动,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它说,封印要碎了。\"
空间突然安静下来。
戴瑶听见某种类似琴弦崩断的轻响,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团幽蓝的光开始旋转,从中传出模糊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却又清晰得能听清每一个字:\"回来......唤醒......\"
许殇的身体开始透明,和她记忆里那幅画面如出一辙。
戴瑶慌了,用力拽他:\"许殇!
你要干什么?\"
\"我终于想起来了。\"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是来阻止它的,我是来唤醒它的。\"
话音未落,光团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戴瑶本能地闭眼,再睁眼时,光团中央多了道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裹在黑雾里,却有一双和许殇如出一辙的金红瞳孔。
它抬起手,指尖凝聚着幽蓝的光:\"欢迎回来,战神。\"
许殇的身体震了震,像是被什么力量击中。
他望着那道身影,脑海中突然炸响惊雷般的轰鸣——
\"小槐,快走!\"
\"许殇,你的玉坠......\"
\"用我做封印,换六界太平。\"
所有被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望着那道身影,终于看清了黑雾下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