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瑶的指尖还残留着许殇掌心的温度，那热度烫得她虎口发麻。
她望着他金红瞳孔里翻涌的光，探测仪在掌心剧烈震动——屏幕上的战神印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暗纹状态舒展，像朵被浇了沸水的冰花，每一道纹路都在渗出幽蓝的光。
\"许殇？\"她唤他，声音发颤。
三百年前的记忆碎片，他到底想起了多少？
许殇没有回答。
他的睫毛剧烈颤动，喉结随着记忆的翻涌上下滚动。
光团里的身影又开口了，声音像生锈的铜铃：\"三百年前，你用魂魄为印，封了九幽的门。
现在门枢要裂了，你忘了自己发过的誓？\"
戴瑶看见他的指尖在发抖。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颤抖——比在忘川河畔被旧部刺穿心口时抖得更厉害，比在血池里替她挡下冥火时抖得更剧烈。
他的玄色战衣暗纹连成一片，像活过来的蛇群，顺着他的手臂爬上她的手腕。
\"小槐......\"许殇突然哑声低唤。
戴瑶的呼吸顿住——这是他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名字。
光团里的身影黑雾翻涌，露出半张脸。
那是张和许殇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却多了道从眉骨贯到下颌的狰狞刀疤。
戴瑶后颈的汗毛竖起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外来的魂灵，这分明是......
\"是你分裂出的次神格。\"探测仪突然发出机械音，吓得她差点松手。
仪器屏幕上跳出一行分析：【检测到同源神魂波动，相似度97.3%】
许殇的记忆终于连成线。
三百年前的雷雨天，小槐举着他的玉坠往结界外跑，追兵的箭雨擦着她耳际飞过；他握着斩魂刀站在九幽门前，听着小槐哭嚎着\"你疯了吗\"的质问；他将神魂撕成两半，主魂封门，次神格守印，最后看了眼小槐怀里沾血的玉坠，说：\"等门枢重铸那天，我会回来。\"
\"原来......\"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金红瞳孔里的雾散了，\"我不是被背叛，是我自己锁了记忆。\"
戴瑶感觉他的手腕在她掌心里绷紧，像根即将崩断的弦。
她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问\"小槐是谁\"，只是将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探测仪显示，你体内的封印在融。\"她的拇指轻轻摩挲他手背上的老茧——那是握了千年斩魂刀留下的痕迹，\"需要我做什么？\"
许殇转头看她。
光团的幽蓝映得他眼尾发红，像被火烧过的琥珀。
他突然笑了，那是她熟悉的、带着点冷意的笑，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瑶瑶，你记不记得在鬼市时，你说过'再危险的遗迹，有我在就能挖到宝'？\"
\"记得。\"她握得更紧。
\"现在有个最危险的'遗迹'。\"他低头吻她指尖，\"我要重启九幽之门，门后是三百年前的因果，是背叛我的旧部，是......\"他喉结动了动，\"是小槐的坟。\"
探测仪在这时发出尖锐的蜂鸣。
戴瑶低头，看见屏幕上的战神印记彻底成型，像把悬在两人之间的刀。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站在坍塌的冥宫废墟里，战衣染血却依然挺直脊背——那时她以为他是被遗弃的孤狼，现在才明白，他是自愿入笼的困兽，等的就是破笼而出的这天。
\"我信你。\"她仰头，额头轻轻碰了碰他下巴，\"就像你信我能从最凶险的遗迹里活着出来。\"
光团里的次神格突然发出冷笑：\"好一对痴缠的魂。\"黑雾裹着它的手臂抬起，指尖的幽蓝光团突然暴涨，\"但门枢不会等。\"
空间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戴瑶耳力极佳，听见阿虎的喝令：\"鬼一鬼二，带阴兵把这里围死！
要是让那道蓝光漏出半分......\"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怕被谁听见，\"要是许殇真的记起了......我们才是当年的叛徒。\"
许殇的身体突然泛起半透明的光。
戴瑶心里一慌，正要拽他，却见他反手将她护在身后。
次神格的黑雾开始消散，露出背后旋转的门枢——那是道刻满咒文的青铜门，门缝里漏出的风裹着血腥味，吹得她发梢猎猎作响。
\"看。\"许殇抬手指向门后，声音里有她从未听过的悲怆与坚定，\"那是小槐用命换来的时间。
现在，我要让该还债的人......\"
门枢突然发出轰鸣。
戴瑶看见门缝里渗出金色的光，像极了许殇瞳孔的颜色。
次神格的身影开始模糊，最后留下一句话：\"门开时，你会看见真正的背叛者。\"
许殇的战衣暗纹全部亮起，连成一片流动的星河。
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叮\"的一声，屏幕上跳出新提示：【战神觉醒度100%】。
她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说\"别碰那盏魂灯\"，想起在血池里他替她挡下的每道冥火，想起他每次受伤后都说\"不疼\"的模样——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而她，是他计划外最珍贵的变数。
门枢的金光越来越盛。
戴瑶听见门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有人正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
许殇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像是要握住什么。
她往前一步，将手掌贴在他后心：\"我在。\"
空间深处的光影突然开始凝聚。
那是道比幽蓝更浓烈的颜色，像被血浸过的琥珀，正从门枢的缝隙里缓缓淌出。
戴瑶望着那团光，突然想起探测仪曾在某个废弃遗迹里检测到的异常波动——那时她以为是普通的能量残留，现在才明白，那是......
\"瑶瑶。\"许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准备好。
我们要挖的，是整个地府的秘密。\"
门枢的金光彻底炸开。
戴瑶眯起眼，看见光雾中隐约有个影子，提着盏染血的魂灯，正朝他们走来。
空间深处的光影翻涌如沸，那团浸血琥珀色的雾气在戴瑶与许殇面前缓缓凝结。
最先显形的是半盏碎裂的魂灯，灯油顺着虚影的指缝滴落，在地面洇出暗红的痕——正是戴瑶曾在废弃遗迹里检测到的异常波动源头。
当那道身影完全清晰时，戴瑶倒抽一口凉气：来者身着青纹古神袍，眉心一点朱砂已褪成淡粉，右耳缺了半只，正是许殇记忆碎片里总跟在他身侧的副将模样。
\"古神......\"许殇的声音低哑，金红瞳孔里翻涌着千年未散的霜雪。
他抬手欲触，虚影却先一步开口，声线像被风揉碎的铜铃：\"战神归来，命运重启。\"它残缺的指尖点向身后的九幽之门，门缝里渗出的血腥味突然浓重十倍，\"三百年前你封门时，我替你守了最后一盏引魂灯。
现在灯芯要燃尽了——唯有解开九幽之谜，方能阻止末日降临。\"
戴瑶的探测仪在掌心烫得发烫，屏幕上疯狂跳动着\"危险等级SSS\"的警示。
她抬头看许殇，见他喉结动了动，眼底翻涌的情绪终于沉淀成一片静湖：\"你本可以转世。\"
\"战神需要引路人。\"虚影笑了，缺了半颗牙的嘴咧开，\"我这把老骨头，总比新鬼经烧。\"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金属甲胄碰撞的脆响。
阿麟的暴喝撞开结界：\"鬼一鬼二！
给我砸了这道破墙！\"戴瑶循声望去，透过门缝看见阿麟握着玄铁长戟，身后跟着二十余个手持降魔杵的守护者，玄色披风被风卷起，露出腰间刻着\"守\"字的青铜令——那是地府传统势力最锋利的刀。
\"若战神已觉醒，请他亲自现身！\"阿麟的戟尖重重戳地，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三百年前他弃守职责，现在想凭一道虚影糊弄我们？\"
戴瑶捏紧许殇的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战衣暗纹传来，像团烧不尽的活火。
她向前一步，将半个身子挡在许殇身前，声音清凌凌撞向结界：\"他来了——带着真相。\"
门枢突然发出轰鸣。
许殇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一颤，玄色战衣暗纹如银河倒灌，顺着他的脊背爬上后颈，在耳后凝结成枚金红鳞片。
戴瑶感觉有热浪从他体内涌出，吹得她额前碎发乱飞——那是属于地府战神的威压，连空气都在颤抖。
\"退开。\"许殇低喝一声，戴瑶只觉腰间一轻，已被他护在臂弯里。
他抬步走向门口，每一步都踩得地面震颤，金红瞳孔里的光越来越盛，像两颗要坠下来的星子。
当他跨出结界的瞬间，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阿麟的戟尖悬在半空，鬼一鬼二举着锤子的手僵成雕塑。
许殇的战衣暗纹在阳光下流转，那是用十万阴兵骨血淬炼的战纹，此刻正发出蜂鸣般的吟唱。
他环视众人，目光扫过阿虎时顿了顿——那曾经的左膀右臂此刻正攥着袖口，指节发白；扫过阿雄时又轻嗤一声——星际观察者的通讯器藏在袖中，正疯狂闪烁；最后停在阿麟脸上，他笑了，比三百年前更清冽：\"九幽从未背叛地府，背叛的，是我们遗忘了它存在的意义。\"
\"你胡说！\"阿虎突然暴喝，声音破了音，\"三百年前是你自己锁了记忆！
是你——\"
\"是我自愿封门，没错。\"许殇打断他，金红瞳孔里浮起血色，\"但你们趁我沉睡，私吞了九幽宝库的魂晶；篡改了地府典籍，把封门的功劳按在自己头上；甚至......\"他的目光扫过阿麟腰间的青铜令，\"把本该用来镇压冥河的守魂钉，熔了重铸成你们的勋章。\"
阿麟的脸瞬间惨白。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令牌，却触到冰冷的金属——那枚刻着\"守\"字的青铜令，此刻正渗出暗红的血珠。
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叮\"地一声，屏幕上跳出【检测到冥河怨气：+300%】的提示。
她抬头，看见阿幽不知何时站在人群最后，双眼发亮地盯着许殇，指尖在掌心划出血痕——那是他疯狂时的惯常动作。
\"所以你们怕我记起。\"许殇向前一步，战纹在他脚边绽开金红的花，\"怕我拆穿你们用谎言堆砌的'正统'。\"
阿虎突然转身就跑。
他刚跑出两步，许殇屈指一弹，一道金红流光穿透他的肩胛骨。
阿虎惨叫着栽倒在地，后背的战衣被血浸透，露出里面绣着的\"贪\"字——那是地府叛徒的标记。
\"现在，该算总账了。\"许殇的声音里没有温度，却让在场所有人脊背发寒。
就在这时，远处天空突然传来裂帛般的声响。
戴瑶抬头，看见原本湛蓝的天幕裂开一道黑缝，像被谁用指甲生生撕开。
黑缝里涌出墨汁般的雾气，缓缓凝聚成一道人影——看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到那道身影在笑，笑声像无数碎玻璃划过耳膜。
许殇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转头看向戴瑶，金红瞳孔里第一次有了慌乱：\"是......\"
\"先带她走。\"古神虚影突然闪现到两人中间，它残缺的身体正在消散，\"这是冥河之主的气息，我撑不了多久。\"
戴瑶的探测仪疯狂尖叫，屏幕上的数字跳到了\"危险等级SSSS\"。
她抓住许殇的手腕，发现他的掌心全是冷汗——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害怕。
\"瑶瑶，跟紧我。\"许殇将她护在怀里，战纹如活物般缠上两人的腰，\"不管发生什么，别松开。\"
天空的黑缝还在扩大。
戴瑶听见阿雄的通讯器传来刺耳的电流声，模糊的话语里夹杂着\"联盟总部紧急会议\"的字眼。
她抬头望向那道黑影，突然想起探测仪曾在某个远古星图上标注过的\"禁忌坐标\"——原来所谓的禁忌，从来不是地方，是人。
\"许殇......\"她轻声唤他。
\"我在。\"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我们还有账要算。\"
黑影的笑声越来越清晰。
阿麟颤抖着举起长戟，却在触到那道黑气的瞬间，戟尖崩裂成齑粉。
阿幽的眼睛亮得吓人，他舔了舔唇角的血，朝黑影的方向迈出一步——却被许殇的战纹缠住脚踝，狠狠摔在地上。
\"别急。\"许殇望着天空，金红瞳孔里翻涌的光重新凝聚成星辰，\"该来的，都来了。\"
远处，联盟总部的通讯卫星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戴瑶听见阿雄的通讯器里传来颤抖的女声：\"所有星际猎人注意，立即返回母星......重复，立即返回母星......\"
黑影的轮廓终于清晰。
它抬起手，指向许殇与戴瑶的方向。
戴瑶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戳进她的后颈，像要把她的魂魄捏碎。
许殇的战纹突然暴涨，将两人裹成金红的茧。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低语：\"等这一切结束，我带你去小槐的坟前，把所有故事说给你听。\"
天空的黑缝里，露出半只猩红的眼睛。
而在千里外的联盟总部，十二位议员正盯着全息投影里的异象，最高议长的手指重重按在紧急会议按钮上，红色警报声撕裂了整个穹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