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岁若有所思。
这虽然有些现实,但对燕倾城来说未尝不是个好归宿。只要对方人品端正,真心待她就好。
几天后,燕倾城来找沈嘉岁,神色有些扭捏:“嫂嫂,那日认识的李公子送来帖子,邀我明日去游湖。”
沈嘉岁笑道:“这是好事啊。那李公子我打听过,家风正派,本人也是个有才学的。你去散散心也好。”
燕倾城红着脸应下了。
看着燕倾城离去的背影,沈嘉岁欣慰地笑了。
能走出过去的阴影,开始新的生活,总是好事。
而她自己,也要为永州的未来,开辟新的道路了。
银库里的四十多万两,得精打细算地用在刀刃上才行。
……
永州知府衙门后头的花园子里,今儿个可是热闹非凡。
永州地界上有头有脸的富商、各大家族的主事人、还有那田产无数的大地主们,几乎都收到了新昌王沈嘉岁的帖子,请他们来这衙门花园喝个“下午茶”。
这帖子一下,永州城里可就议论开了。
谁不知道这位新昌王殿下,虽说是个女子,可那手段,厉害着呢!
新昌县那几个不开眼、跟她作对的家族,现在坟头草都老高了。
再瞧瞧她来永州之后干的那些事儿,修城墙、挖水渠、练兵勇……哪一样不是烧钱的大窟窿?朝廷那点拨款,塞牙缝都不够。
这么一想,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哪是喝茶啊,分明是“鸿门宴”,等着他们这些肥羊自投罗网,好摊派银钱,让他们捐款支援永州重建呢!
虽说心里头一百个不情愿,可没人敢不给这位王爷面子。
到了日子,一个个穿戴得整整齐齐,揣着银票,脸上堆着笑,心里打着鼓,准时来赴宴了。
花园里布置得倒还算雅致,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可到场的老爷们,哪个有心思真品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唉声叹气。
“王老板,您也来了?”
“唉,能不来吗?王爷的帖子,那就是命令啊。”
“张老爷,您说这次……得让咱们出多少血啊?”
“谁知道呢?看着架势,少不了。听说那新修的城墙,一里地就花了上万两……”
“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只盼着王爷能开口小点儿。”
“小点儿?永州这么大个摊子,我看悬!只求别把咱们的老底都掏空就谢天谢地了!”
“唉,破财消灾吧。想想新昌那几家,钱没了还能再赚,人没了可就真没了。”
气氛那叫一个压抑,空气中弥漫着的不是茶香,而是浓浓的担忧和无奈。
大家伙儿都做好了“割肉”的心理准备,就等着沈嘉岁出场,亮出那把“刀”了。
没过多久,只听一声通传:“新昌王到——”
刚才还嗡嗡响的花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站起身,躬身行礼,目光低垂,不敢直视。
沈嘉岁穿着一身并不十分华丽却极显气度的常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缓步走了进来。
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将那些表情尽收眼底,心里跟明镜似的。
“诸位不必多礼,都请坐吧。”她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威严,“今日请诸位来,没别的意思,就是得了些特别的野茶,请诸位尝尝鲜,顺便也聊聊天。”
野茶?众人心里更嘀咕了,这王爷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丫鬟们端上茶盏,众人一看,那茶叶模样粗陋,茶汤颜色也浑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但谁敢说不好?
沈嘉岁端起自己那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道:“这茶,是战乱之后,城外荒山里那些无人打理的野茶园自个儿长的。味道苦涩,品相不佳,却也是我永州之地历经磨难、顽强重生的一个见证。本王每每饮此茶,便提醒自己,勿忘永州昔日之苦,亦要竭尽全力,助我永州百姓重建家园。”
这话一说,在场的都是人精,立刻品出味儿来了!
这是要忆苦思甜,接着就要开口要钱了啊!
立马就有人抢着表态,一个姓钱的粮商站起身,一脸激动地拱手:“王爷心系百姓,实乃我永州之福!此茶虽‘野’,却意义非凡!草民愿出高价,购买此茶,不仅自己日日饮用提醒自己,也要分送亲友,让他们都铭记王爷的恩德与永州之不易!”
“对对对!钱老板说得对!”旁边几人立刻附和,“我等也愿购买!请王爷开个价吧!”
“是啊王爷,这茶意义重大,千金难买!您说多少银子,我们绝无二话!”
场面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仿佛大家抢着要买的不是那苦涩的野茶,而是什么琼浆玉液。
沈嘉岁看着他们,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诸位有心了。不过这野茶,荒山上多得是,本王岂能以此牟利?诸位若真喜欢,随时可自行派人去采摘,免费,管够。”
“啊?”钱老板愣住了,其他人也傻眼了。
免费?管够?不要钱?
那……那今天这茶会,到底是为啥?难道真就喝茶聊天?不可能啊!
王爷刚才明明还提到了永州重建艰难……
果然,沈嘉岁放下茶盏,话锋接着就转了,语气也沉重了几分:“说起永州重建,本王这些日子,确实是寝食难安。诸位想必也知道,朝廷虽有些许拨款,但相较于修葺城墙、疏通各处水渠、蓄养兵勇以防不测。这些巨额开销,简直是杯水车薪。本王虽倾尽封地收益,仍是捉襟见肘,难啊……”
她一项项列举着花钱的地方,每说一项,底下富商们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完了完了,正戏来了!铺垫了这么久,野茶只是引子,哭穷才是重点!
这接下来,肯定就是要大家慷慨解囊了!
不少人已经默默把手伸进了袖子里,摸着了揣来的银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是主动点捐呢,还是等王爷点名?主动捐可能能少出点血?捐多少合适?捐少了王爷不满意,捐多了自己肉疼……
尤其是那位章员外,家底最厚,感觉今天自己肯定是“重点照顾对象”,一咬牙,就准备站起身,带头认捐,好歹博个好印象。
就在他屁股刚要离开凳子的那一刻,沈嘉岁突然提高了声音,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是!缺钱,不能总指着朝廷,更不能总是伸手向诸位要!咱们得自己想办法,去赚银子!”
“所以,本王今日请诸位来,不是要让你们捐钱,而是想和诸位做一笔生意,一起赚银子!”
“……”
所有人都僵住了,章员外半蹲不蹲地卡在那里,样子十分滑稽。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不是要钱?是做生意?一起赚银子?
这转折太大,太突然,直接把所有人都给整懵了!
王爷您没开玩笑吧?您一个王爷,跟我们这些商贾做生意?
这简直闻所未闻!
看着底下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沈嘉岁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她轻轻拍了拍手。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丫鬟们,端着托盘再次上前。这次托盘上放的是一杯杯深红色的液体。
“这是用山野葡萄酿的粗酒,诸位尝尝。”沈嘉岁随意地说道。
然而,此刻根本没人去关心那酒好不好喝!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地盯住了盛酒的那只杯子!
那杯子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杯壁轻薄,能清晰地看到里面荡漾的酒液!
这难道是……
“琉璃盏!”终于,有人失声惊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天呐!真的是琉璃盏!”
“如此纯净!毫无杂质!比我之前在京城珍宝阁见过的那个还要透亮!”
“京城那个只是个小杯,还带着气泡,就卖了一千五百两!这个更大更透!”
“王爷竟然用如此珍贵的琉璃盏来盛野葡萄酒?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惊呼声吸气声此起彼伏。这些见多识广的富商们,此刻一个个都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眼睛瞪得溜圆。
死死盯着手中的杯子,有的甚至不敢用手去碰,生怕碰坏了。
琉璃啊!这可是堪比黄金珠宝的奢侈品!都是从西域那边极少量的传过来的,偶尔能在京城或者最顶尖的豪商巨贾家里看到一两件,那都是当做传家宝供着的!
谁像新昌王这样,一拿就是一托盘,还给客人用?
沈嘉岁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等大家的惊呼声稍稍平息,才慢悠悠地开口:“哦?诸位都认得此物?看来都很识货。本王听说,这东西在京城,能卖到一千五百两一只?”
“何止啊王爷!”钱老板激动得声音发颤,“那是有价无市!捧着银子都买不着好的!您这盏,品质极高,若是拿到京城去,两千两都有人抢着要!”
“哦?是吗?”沈嘉岁故作惊讶,然后抛出一个问题,“那若是这琉璃盏数量不少,还能卖到这个价吗?”
“数量不少?”钱老板一愣,下意识回答,“这等珍宝,怎么可能数量不少?若是能有个十只八只同时出现,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了,价格或许会略有波动,但绝对低不了太多……”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物以稀为贵,这东西之所以天价,就是因为太少见了。
沈嘉岁笑了,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她再次击掌。
这一次,可不是丫鬟端托盘了。只见四名健壮的亲兵,抬着一个沉甸甸的大木箱,走了上来,“咚”的一声放在花园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箱子上,心里隐隐有个荒谬的猜测,但又不敢相信。
沈嘉岁走到箱子旁,亲手掀开了箱盖。
刹那间,仿佛有宝光从箱子里迸射出来!
只见那偌大的箱子里,铺着柔软的锦缎,上面整整齐齐地放满了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一个个都跟他们手里拿着的一模一样,在阳光下熠生辉,几乎要闪瞎众人的眼睛!
“这……这……”
所有人都惊呆了,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
他们刚才还在说十只八只就是大事,可现在眼前这箱子里,一眼望去,起码上百只!上百只品质极高的琉璃盏!
沈嘉岁看着一张张震惊到扭曲的脸,微笑着开口:“这样的杯子,本王这里要多少有多少。本王欲以每只五百两的价格,批发给诸位。你们拿去之后,卖往京城、苏杭、乃至全国各地,卖多少钱,本王一概不管,你们自行定价。”
她顿了顿,继续坦诚道:“当然,这东西一旦量大了,就不可能一直维持天价。后期的利润空间肯定会逐渐被压缩。但是——”
她加重了语气:“前期,绝对是暴利!诸位都是精明人,应该算得清这笔账。五百两的本钱,转手就能卖一千五百两甚至更高,这其中的利润,有多大?而且,本王承诺,至少在三个月内,只向你们供货,永州境内,不会出现第二家批发商人。”
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死死盯着那一箱子玻璃杯,就像是饿狼看到了肥肉!
暴利!这何止是暴利!这简直就是抢钱啊!不,比抢钱还快!
原来王爷说的“做生意”、“赚银子”是真的,而且是这样一门足以让任何商人为之疯狂的绝世好生意!
他们立刻想起了之前因为和新昌王合作火柴生意而迅速崛起的邓家!那火柴才多大利润?就已经让邓家赚得盆满钵满,地位飙升了!眼前这琉璃生意,利润是火柴的千百倍啊!
这是王爷赏饭给他们吃!是天大的机遇!
“王爷!小人要十只!”章员外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跳起来大喊,生怕喊晚了就没了。
这一声如同发令枪,瞬间点燃了全场!
“我要二十只!”
“王爷!我订三十只!”
“我全要了!王爷!这箱子我包了!”
“放屁!凭什么你包了!王爷!我出五百五十两一只!卖给我!”
“我出六百两!”
场面瞬间失控了,刚才还矜持无比的富商老爷们,此刻一个个面红耳赤,挤到前面,挥舞着手臂,几乎要打起来,争抢着订货。
沈嘉岁抬了抬手,压下骚动:“诸位,安静。本王说了,五百两一只,概不涨价。但货要分批提供,今日这箱子里共有一百二十只,先到先得,以缴纳定金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