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猛地联想起圣皇曾说过的“天外有天”,心头狠狠一跳,呼吸都乱了:
“还是说,《山海经》并非单纯描述坤星地理,而是日系之外的环宇图例?
是记录宇宙星辰的‘天文风水’?”
要知道《山海经》里本就有“烛龙衔火照幽冥”“羲和浴日于甘渊”的神异记载,用坤星的地理常识根本无法解释。
当年圣皇在御书房勾勒出“天下全图”时,也曾指着图中空白处发出过同样的疑问。
如今看着这洞窟里规模惊人的星图,宋应星盯着岩壁上一颗几乎与石色融为一体的暗星,忽然觉得,那些曾被视作荒诞的猜想,或许并非毫无道理——
说不定上古之人,真的见过更广阔的天地。
再次踏入那片神秘空间,潮湿的岩气混着陈年尘土扑面而来,指尖触到石壁时还能觉出几分沁骨的凉。
中央的古老图案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深邃——
暗褐色的线条在昏暗中泛着极淡的银蓝色光泽,像被千年岁月封存的星图密码,每一道纹路都透着说不清的庄严。
王徵比谁都积极,刚跨进门槛就从帆布包里掏出卷成筒的宣纸,指尖麻利地展开,又摸出支狼毫笔蘸了墨,干脆利落地蹲在地上。
他手腕翻飞,笔尖在纸上簌簌游走,连角落那根刻着模糊云纹的石柱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额角渗出的细汗顺着鬓角往下滑,他也只抬手胡乱抹了把。
外头传来“咯吱咯吱”的绞盘转动声,不用看也知道,是他提前安排好的天门吊已经架起,钢索绷得笔直,在洞口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显然,他早就打定主意要把这中央图案完整起走,连撬棍、麻绳这些工具都在洞外堆得整整齐齐。
薛凤祚握着射灯来回踱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光柱在四壁上扫过,亮白的光带掠过凹凸不平的岩石,连顶部那道渗着水珠的岩缝都没放过——
可除了粗糙的岩石肌理,连半片刻痕、一丝彩绘都没寻见。
他忍不住啧了声,舌尖顶了顶后槽牙,眼底的失望像潮水似的涌上来,藏都藏不住,握着射灯的手也不自觉松了些。
不过没等这股失落漫过心口,余光里忽然瞥见宋应星手边的记录板,新的线索像颗小石子似的撞进眼里。
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凑过去,肩头几乎挨着宋应星的肩头,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宋应星正伏在记录板上写写画画,墨笔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沙沙”声在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偶尔停顿思索时,他还会下意识用指腹蹭蹭纸上的墨色,指尖很快沾了层黑。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记录板上就浮现出完整的图案轮廓:
以方方正正的四方形为中心,四条边笔直得像用尺量过,边角处还刻着细小的云纹;
四方形外围绕着三道同心圆圈,圈与圈之间的距离分得极匀,隐约能看见圈上刻着细碎的圆点;
最外层则均匀分布着十二个三角形,每个三角形的尖角都朝着外侧,边角锋利得像是能划破空气,十二个角连起来正好形成一道圆润的圆弧,乍一看去,倒像是把头顶的天、脚下的地都稳稳圈在了这方寸图案里。
薛凤祚盯着图案眉头拧成了疙瘩,指尖在记录板边缘轻轻点着,发出“笃、笃”的轻响,目光在方形中心与圆形外圈间来回打转,陷入沉思——
这形状既像夜空中铺开的星图,边角却又透着几分卦象的规整,指尖悬在图案上方半天,终究没敢落下,一时竟摸不准这图案到底是用来观星还是卜算。
宋应星倒没停手,握着墨笔在图案旁俯身写下初步注释,笔尖在纸上顿顿提提,字迹工整得像刻上去一般,力透纸背:
“天圆地方:外层圆圈为天道、黄道、赤道,中心方形代坤星与大明界,外围十二三角对应三十六周星辰,暗合天地运转之序。”
显然宋应星已经摸清了这空间的构成秘密——
他举着放大镜绕着四壁慢慢走,镜片在射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手指偶尔会贴着墙面划过,才发现原本看似平整的岩石表面,其实刻着三道极浅的等距弧线,弧线沿着墙壁向上延伸,在顶部与石缝完美衔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
而头顶那方完整的巨石更不简单,仰头望去,十二个面都被精心削成了三角形,每个三角面的边角锐利得能映出人影,凑在一起正好形成三十六个尖角,薛凤祚跟着数了两遍,发现这数目竟与星象中周天星辰的数目严丝合缝,连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能一一对应上。
再看中央图案的拓片,平摊在记录板上,宣纸边缘还沾着些岩灰。
借着射灯的光仔细瞧,那些看似杂乱缠绕的线条里,竟藏着熟悉的轮廓——
符文勾勒出的,分明就是大明界的陆岛地图!
北部连绵的山脉走势、中部蜿蜒的河流分支,甚至东部那座形似弯月的海岛,都能在记忆里的界图中找到一模一样的影子。
若不是宋应星曾抱着大明界图摹本反复研究,连偏远小岛的礁石分布都烂熟于心,换作旁人,就算盯着拓片看半天,也没法从这些细碎交错的符文里,辨认出陆岛的痕迹。
只是图案中的符文排布毫无规律,密密麻麻像蛛网似的覆盖在地图上,既不像标注方位的记号,也不像解释地形的注解,看起来与界图本身没有半分直接联系,倒像是有人特意罩在上面的一层“密码”,等着人去拆解。
另一边,方正化正和刘吹水一左一右围着汪昂,两人凑得极近,连说话时带起的气流都拂到了汪昂衣袖上。
“就是当时刘兄对着石壁读出了完整的符文表字,话音刚落还没过半刻钟,那只背甲比门板还宽的大玄龟就冒出来了!”
方正化说得格外认真,手还下意识比划着玄龟的大小,刘吹水在旁连连点头附和,眼里满是“没错就是这样”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