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芸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
她看着阁楼里的景象,整个人都僵住了。
云不羡安稳地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
面前是一整墙闪烁的监控屏幕。
今天的她,从发顶的黑色蝴蝶发卡。
到身上的黑色连衣裙。
再到脚下的黑色高跟鞋,一身纯黑。
浓密的黑色卷发披散下来,衬得她露出的那截脖颈雪白。
听到动静,云不羡转动椅子,慢悠悠地回过身。
她的脸上带着很艳丽的笑容。
红唇张合,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艾芸耳中。
“艾芸,你来了?”
艾芸嘴唇动了动,还没发出声音,眼圈先红了。
她提着裙摆走进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仿佛脚下不是落满灰尘的木地板,而是刀山火海。
走到云不羡面前三步远。
她停下来,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又闷又响。
“不羡,你帮帮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上去脆弱极了。
云不羡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
眼神里带着点探究的趣味。
像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阿律……他不想要我肚子里的孩子了。”
云不羡挑眉:“哦?为什么呢?”
她歪了歪头,一副很好奇的模样。
艾芸抬起头,泪水哗啦啦地地落。
“阿律知道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情了。”
“他现在恨我入骨,还对你很愧疚。”
“他要用这个孩子惩罚我,还要用这个孩子来偿还你”
“不羡,我求求你了,我是对不起你,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我求求你,帮我劝劝阿律吧!”
“他现在只听你的话,只要你去劝他留下这个孩子。”
“他一定会听你的!”
云不羡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
俯身去看跪在地上泪流不止的女人。
啧啧两声,一脸叹服:“又是这副表情,又是这样跪着流泪。”
“艾芸,你常年带着这副面具,不觉得累吗?”
“面具戴久了,你还记得你真实的样子是什么样吗?”
艾芸呆愣愣地看着她,一副无辜又困惑的样子。
“不羡,你什么意思……”
云不羡轻哼:“字面意思。”
艾芸吸了吸鼻子,满脸凄然:“不羡,我知道你恨我。”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你不是最善良的吗?”
“你帮我劝劝阿律好不好?”
“只要是你去劝他,他一定会听你的话。”
云不羡起身,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歪了歪头,一脸兴味:“所以,你是想说,都是因为我,常律才要打掉你们的孩子?”
“孩子要是真没有了,就怪我没去劝常律?”
艾芸急切地摇头,“不羡,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孩子是我的,如果孩子被打掉了,也是我没保护好他。”
“我不会怪你的,我只是想你帮帮我,去劝阿律几句。”
“就随口说几句就好了,求求你了。”
云不羡勾起唇角,笑得明媚:“这又不是我的孩子,我管他是死是活呢?”
艾芸哽咽着问:“不羡,你还是在怪我对不对?”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害你了,你相信我!”
“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怕你跟我抢阿律!”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可是你的公关团队已经帮你解决了这次舆论不是吗?”
“现在网上都是在骂我的,已经没有人骂你了。”
“你能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不要再跟我计较了?”
云不羡冷声道:“艾芸,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怕孩子被打掉。”
“难道在你看来,我们之间的恩怨,只有你盗我号,在网上乱发这一件吗?”
艾芸赶紧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我知道我犯下的错不止这一件。”
“不羡,如果你想报复我,我一点怨言都没有。”
“但是能不能等到我把孩子生下来之后?”
“等我生完孩子,要杀要剐,都随你!”
说完,她对着云不闲框框磕头。
一边磕头,一边道歉,看上去无比真诚。
云不羡也不阻止她,就这么冷冷地看着。
她倒要看看,艾芸能装到什么时候。
艾芸磕了二十几下,就磕得额头破皮,流出血来。
最后还是坚持不下去了,起身膝行着向前,试图去抓云不羡的裙角。
云不羡翘起腿,避开了她的手。
她笑盈盈地问:“怎么不磕了?”
艾芸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委屈巴巴地说:“不羡,我怀着孕……”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你要我磕头把自己磕死都行。”
云不羡的语气很轻,甚至带着点怀念的调子。
“你这招,以前确实对我百试百灵。”
“只要你一掉眼泪,示弱几句,我就什么都答应你。”
她站起身,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一声。
她踱到艾芸身边,弯下腰。
冰凉的指尖捏住了艾芸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不过,现在这招对我已经没用了。”
云不羡的手指骤然收紧。
艾芸的下颌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哭得真好看。”
云不羡松开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拿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
“就是这套路有点旧了,下次换个新剧本吧。”
艾芸捂着自己发红的下巴,哭声凄切:
“云不羡,你根本就不懂我的人生有多地狱。”
“你觉得我总在编剧本,可你知不知道,那都是我真实经历的?”
“那不是剧本,只因为你生在云端,养尊处优,想象不出来我的人生而已。”
“从小到大,你想要什么都能轻松得到。”
“而我,从小被我爸虐待,连买一条五十块钱的裙子都是奢求。”
“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的书包,文具,衣服,都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我跟你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阿律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他是我逃离地狱的唯一希望!”
“我只是穷怕了,不想回去过从前那像狗一样的日子!”
艾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即便你失去了阿律。”
“以你的优秀,又有常家给你撑腰,你还能嫁给别的富家公子。”
“可我呢?阿律是我唯一能接触到的有钱人。”
“如果我不抓住他,我的日子就会回到从前那样的地狱。”
“不羡,别笑话我物质现实。”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
云不羡笑了,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要不是我是正常人,就差点被你的逻辑给绕过去了。”
“你自私恶毒,狼心狗肺,寡廉鲜耻是事实,你做的那些事没得洗。”
“你所谓的身世,苦衷,都只是狡辩之词罢了。”
“恶就是恶,黑白分明,混淆不了一点。”
艾芸被这番话堵得一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