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魂血池的洗礼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涵婓的骨血之中。新生的血刃“渊寂”沉重地悬在腰间,暗红的刀身内似有粘稠的血液在无声流淌,刀脊上那些扭曲的《血光策》符文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皮肤下,暗红的诡异纹路尚未完全消退,如同岩浆冷却后的裂痕,每当她催动灵力,或是情绪剧烈波动时,这些纹路便会隐隐发热,带来一种与血池同源的、既强大又令人心悸的共鸣。心脉深处的蛊毒似乎也因血池的“滋养”而变得更加沉凝,蛰伏着,偶尔传来一丝贪婪的悸动。
第三纵队的驻地并未因血刃的重铸而恢复生机,反而笼罩在一种更深的压抑之中。地脉裂缝方向传来的低沉“心跳”日益清晰,如同擂在每个人胸口的闷鼓,带来无名的烦躁与恐慌。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彻底断掉的补给线。
“统领!不能再等了!” 副官冲入营帐,脸上带着风尘和难以掩饰的焦虑,“‘裂谷心跳’区域扩大,后勤通道完全被隔断!各营存粮…已不足三日!血核妖兽躁动不安,今日又有两头狂化,被强行镇压!”
帐内,几名千夫长脸色铁青。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猛地捶桌:“他娘的!赤瞳将军的军令是死守裂缝!可没粮,没药!兄弟们饿着肚子,守着那鬼地方听那催命的心跳声?这是让我们等死!” 他叫雷莽,是玄甲旧部中少数几个在血池事件后对涵婓态度有所缓和的中层军官,此刻也压抑不住怒火。
“雷莽!注意你的言辞!” 另一名千夫长喝道,但声音里也透着疲惫。
涵婓端坐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渊寂”冰冷的刀柄。刀身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嗜血渴望的脉动,仿佛能感应到营地里弥漫的绝望与戾气。她抬眼,目光扫过众人:“军粮被劫的源头,查清了吗?”
负责后勤的千夫长赵衡,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脸色灰败地摇头:“派出去三拨人,只回来一个…带回来的只有这个。” 他颤抖着递上一个染血的粗布粮袋,袋子一角,用某种暗褐色的颜料画着一个扭曲的、如同纠缠根须的诡异符号——正是天机阁商队的标记!“回来的人说…劫粮的不是万剑阁的人…那些人…动作快得不像人,像…影子…”
“天机阁?” 雷莽咬牙切齿,“那个老不死的天机老人!前脚跟统领打赌,后脚就断我们的粮!老子带人去端了他的黑市据点!”
“冷静!” 涵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经历过血池磨砺后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帐内的躁动。“天机阁只是棋子。劫粮者是谁,目的何在,才是关键。” 她看向赵衡,“那个回来的兄弟呢?带他来见我。”
赵衡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他回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就浑身溃烂流脓…喊着‘影子…影子在血里…’,然后就…化了…化成一滩黑水…”
帐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一股阴冷的寒意顺着每个人的脊梁骨爬升。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喧哗和兵刃碰撞声!紧接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踉跄着撞了进来,嘶声喊道:“统领!不好了!西营…西营哗变了!他们抢了仅存的粮仓,杀了守卫,正朝中军冲来!领头的…是王老六!”
“王老六?” 雷莽惊怒,“那个管粮仓的老实头?他疯了?”
“他说…他说赵千夫长克扣军粮,中饱私囊!兄弟们都要饿死了!” 传令兵指着赵衡,眼中带着恐惧和一丝怀疑。
赵衡如遭雷击,脸色煞白:“放屁!我赵衡对天发誓…”
“现在不是发誓的时候!” 涵婓霍然起身,“渊寂”在她腰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如同饥饿凶兽苏醒前的低吼。她眼中寒光乍现,“雷莽,带你的人稳住东、北两营!赵衡,随我去西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煽风点火,又是谁…在趁乱作祟!”
西营已然大乱。火光冲天,映照着扭曲的人脸和挥舞的兵器。昔日的袍泽此刻兵戈相向,怒吼与惨嚎交织。简陋的粮仓被砸开,为数不多的糙米和肉干被疯狂抢夺、踩踏。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的霉味、血腥味和一种狂躁的绝望。
“杀了赵衡这个蛀虫!”
“打开库房!我们要活命!”
“血灵宫不管我们死活!反了!”
人群最前方,一个头发花白、满脸悲愤的老兵正挥舞着一把缺口长刀,正是王老六。他嘶哑地吼着:“兄弟们!玄甲统领在时,何曾让我们饿着肚子等死?!是这些蛀虫!吸我们的血!夺我们的命!跟我杀进中军,讨个公道!”
他身后的叛军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燃烧着被饥饿和绝望点燃的疯狂火焰。他们像一股浑浊的怒涛,冲击着中军赶来弹压的、同样面带菜色却还维持着纪律的血衣卫防线。血衣卫们投鼠忌器,面对昔日的同袍,刀锋难以斩落,阵线节节后退。
“王老六!住手!” 赵衡冲上前,目眦欲裂,“我赵衡若有半点克扣,天打雷劈!粮是真没了!是被…”
“放你娘的狗屁!” 王老六赤红着双眼,根本不听解释,挥刀就砍!“老子亲眼看见你的亲兵往营外运东西!不是粮食是什么?!”
刀光眼看就要劈中赵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道暗红色的弧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后发先至!
“噗!”
王老六持刀的手臂齐肩而断!断臂和长刀高高飞起,鲜血喷溅!
暗红光华一闪而逝,重新归于涵婓腰间的“渊寂”刀鞘。她不知何时已立于阵前,一身黑色劲装,周身散发着刚从血池爬出的、尚未散尽的冰冷煞气,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在火光映照下若隐若现。那双眼睛,平静得如同深潭,却蕴含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统…统领!” 王老六捂着喷血的断肩,剧痛和涵婓身上那非人的威压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脸上只剩下惊恐。
喧嚣的战场为之一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涵婓身上,那柄刚刚饮血的暗红长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威。
“扰乱军心,冲击中军,持械伤将。” 涵婓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依血灵军律,当如何?”
她身后的血衣卫齐声怒吼:“斩立决!”
“不!统领!我有证据!赵衡他…” 王老六挣扎着想喊。
涵婓的目光却越过他,落在他身后几个看似普通、却行动异常迅捷的身影上。那几人混在狂乱的叛军中,动作却像泥鳅一样滑溜,每一次闪动都恰到好处地避开正面冲突,手中淬毒的短匕如同毒蛇的信子,每一次探出,都精准地割开一名维持秩序的血衣卫的喉咙或关节要害!他们的眼神,麻木、空洞,如同死物,没有丝毫叛军应有的愤怒或疯狂。
“证据?” 涵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你的证据,就是这些帮你‘清道’的影子吗?”
话音未落,涵婓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暗红残影!“渊寂”并未出鞘,涵婓仅以身法突入叛军之中,目标直指那几个诡异的“清道夫”!
“拦住她!” 叛军中有人嘶吼。几名被煽动的士兵下意识地挺起长矛刺来。
涵婓身形如鬼魅般一晃,轻易避过矛尖,足尖在矛杆上一点,借力腾空!人在半空,左手并指如刀,暗红色的血灵罡气萦绕指尖,闪电般点出!
“噗!噗!噗!”
三个冲在最前面的叛军士兵眉心瞬间洞穿,哼都没哼一声便栽倒在地。伤口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丝黑气逸散——那是被血池之力瞬间湮灭生机的死气!
血腥的震慑让叛军攻势一滞。而涵婓已如鹰隼般扑向其中一个“清道夫”!
那“清道夫”反应快得惊人,在涵婓锁定他的瞬间,身体以一个违背人体结构的诡异角度向后折去,同时手中淬毒短匕反手抹向涵婓的脚踝!动作迅捷、狠辣、精准,不带一丝多余!
“哼!” 涵婓冷哼一声,下落的身形骤然加速,竟比那匕首更快!包裹着血灵罡气的右腿如同钢鞭,狠狠扫在那“清道夫”的胸口!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清道夫”如破麻袋般被踢飞出去,撞翻数人。但他落地后,竟只是身体诡异地扭动了几下,口中溢出黑血,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胸口明显凹陷下去,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涵婓,再次扑上!
与此同时,另外三个“清道夫”如同收到指令,舍弃了其他目标,从三个刁钻的角度,如同三道贴地疾行的黑影,无声无息地袭向涵婓!淬毒的匕首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死光!
“保护统领!” 雷莽怒吼着带人冲来,但速度远不及那些鬼魅般的影子。
涵婓身处包围,眼中寒芒更盛。“渊寂”终于出鞘!
没有璀璨的刀光,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红弧线,如同划破夜幕的死亡之痕,无声无息地环绕身周一扫!
“嗤啦——!”
三柄袭来的淬毒匕首应声而断!连同握着匕首的三条手臂!
暗红的刀锋去势不减,如同切过腐朽的皮革,轻易地掠过了三个“清道夫”的脖颈!
没有惨叫。三个头颅高高飞起,断颈处喷出的并非鲜红热血,而是粘稠、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绿色液体!更诡异的是,那三个飞起的头颅,空洞的眼睛依旧死死瞪着涵婓,嘴角甚至咧开一个无声的、怨毒的笑容!
而那个被涵婓踢碎胸骨的“清道夫”,在同伴被斩首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他不再扑向涵婓,反而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将手中断匕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噗嗤!”
黑绿色的污血从他心口和口中狂涌而出!他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鼓胀!与此同时,那三个被斩首的尸体,脖颈断口处喷涌的黑绿液体也如同活物般沸腾起来,散发出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迅速弥漫开来!
“不好!退后!” 洛红衣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她不知何时也已赶到战场边缘,指尖血光闪烁,试图驱散那诡异的毒雾。
但已经晚了!
那四具尸体如同四颗人形毒气弹,浓郁的黑绿色毒雾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毒雾所过之处,地面的杂草瞬间枯萎化为黑灰,岩石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几名靠得稍近的、无论是叛军还是血衣卫,被毒雾沾上皮肤,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嚎,皮肤如同被泼了强酸般迅速溃烂流脓,血肉在几个呼吸间就消融见骨!
“啊!我的脸!”
“救我!骨头…骨头露出来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瞬间从混乱变成人间地狱!
更可怕的是,这毒雾仿佛有生命般,竟无视了普通士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朝着营地后方圈养血核妖兽的区域涌去!
“吼——!”
“嗷呜!”
妖兽的咆哮瞬间变成了痛苦到极致的哀嚎!那些被圈养的、体型庞大的血核妖兽,坚韧的皮毛和鳞甲在这诡异的毒雾面前如同纸糊!毒雾沾身,它们的血肉立刻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剥落!一头铁甲犀牛般的妖兽,厚实的肩部皮甲在毒雾中迅速消融,露出下面蠕动的血肉,紧接着血肉也化为脓水,森白的肩胛骨暴露在空气中!它痛苦地翻滚着,骨骼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骨肉分离…” 涵婓瞳孔骤缩,瞬间想起玄甲遗策中关于幽冥族某种禁忌毒术的零星记载!她挥动“渊寂”,暗红的刀罡试图劈散毒雾,但刀罡斩入雾中,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更剧烈的翻滚,那毒雾仿佛能吞噬能量!
“用火!真火!” 洛红衣疾呼。
“吼——!” 一声震天咆哮!帝君兽庞大的身躯带着狂暴的气势冲入场中!他左臂兽爪上的暗金“石瘤”微微一亮,周身赤色真火轰然爆发!灼热的气浪排空而出,形成一道火焰龙卷,狠狠撞向蔓延的毒雾!
“嗤嗤嗤——!”
火焰与毒雾剧烈交锋,发出滚油煎肉般的刺耳声响!赤红真火霸道地焚烧着黑绿毒雾,将其逼退、净化。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更加难以形容的、混合了焦臭和甜腥的怪味。
毒雾被真火暂时遏制,但被波及的惨状已无法挽回。叛军和血衣卫死伤狼藉,哀鸿遍野。妖兽区更是惨不忍睹,数头强大的血核妖兽已化为正在融化的血肉骨架,在真火与毒雾的边缘痛苦挣扎、哀鸣。
混乱中,涵婓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盯住了那个自戕的“清道夫”正在快速融化的尸体。在尸体脖颈与衣领的交界处,随着血肉的消融,一点暗沉的、极其复杂的纹路一闪而逝!
她身影一晃,无视周围翻腾的毒雾余烬和真火高温,瞬间出现在那具正在化为黑水的尸体旁。“渊寂”刀尖快如闪电,精准地一挑!
“嗤啦!”
一小块尚未完全融化的、带着颈后皮肤的残片被刀尖挑起!那皮肤上,赫然烙印着一个完整的、拇指大小的复杂纹章!纹章由无数扭曲盘绕的根须状线条构成,中心是一个倒悬的、仿佛在滴血的瞳孔图案!纹路古老、邪异,散发着与毒雾同源的幽冥死气!
就在涵婓看清这咒印的瞬间,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滑腻的熟悉感猛地攫住了她!这纹路…这气息…
* **血池之底,初代宫主那毁灭之掌掌心燃烧的——幽冥本源之火!**
* **玄甲遗策密匣上,那些守护符文边缘流淌的——细微根须状纹路!**
* **自己心脉深处,那贪婪蛊毒每一次悸动时,隐约浮现的——倒悬瞳孔虚影!**
无数破碎的线索,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瞬间串联!青冥!幽冥族!初代宫主!玄甲遗策!文明重启!
“青!冥!” 涵婓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握着那枚皮肤残片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咒印上残留的幽冥气息,与她心脉中的蛊毒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带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同时还有一丝…诡异的亲切感?
洛红衣也闪身过来,当她看清涵婓手中残片上的咒印时,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那抹银灰色的纹路在她眼底疯狂闪烁、挣扎,几乎要冲破某种束缚!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指尖的灵力出现了一丝紊乱。
“这纹路…” 洛红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与古籍中记载的幽冥‘噬生母纹’…有七分相似!青冥他…竟敢…”
她的话被一阵更加凄厉痛苦的妖兽哀嚎打断。只见一头被毒雾侵蚀了大半身躯、仅剩头颅和前肢还算完好的血核剑齿虎,在极致的痛苦和幽冥死气的侵蚀下,发生了恐怖的异变!它裸露的、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森白肋骨,猛地刺破了残存的皮毛和血肉,如同惨白的荆棘疯狂向外生长、蔓延!肋骨前端变得尖锐如矛,带着污血和碎肉,无意识地、疯狂地刺向周围的一切!包括它身边另一头奄奄一息的同伴!
“噗嗤!” 白骨矛尖轻易洞穿了同伴相对完好的身躯!
“吼——!” 垂死的哀鸣变成了彻底的疯狂!
帝君兽的真火终于将弥漫的毒雾焚烧殆尽,但营地已是一片狼藉。叛乱的喧嚣被死寂取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臭、血腥和腐烂的甜腥味。幸存者们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修罗场,看着那些被毒雾侵蚀后,血肉消融、骨骼异化刺出体外的妖兽残骸,如同生长在血肉泥沼中的一丛丛惨白荆棘。
王老六瘫坐在血泊中,断臂的剧痛远不及眼前的恐怖景象带来的冲击。他看着那些扭曲的、刺破同伴身体的妖兽骨刺,又看向被涵婓斩首的“清道夫”融化后留下的黑绿色污迹,最后目光落在涵婓手中那块皮肤残片上烙印的邪异咒印,老脸上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茫然:“影子…是影子…他们不是人…是鬼…”
雷莽等军官看着伤亡惨重的部下和妖兽,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邪祟的寒意。
涵婓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枚烙印着青冥咒印的皮肤残片。暗红的“渊寂”斜指地面,粘稠的血珠顺着暗沉的刀锋缓缓滑落,无声地渗入焦黑的大地。她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微微发烫,心脉处的蛊毒因近距离接触咒印而异常活跃,传递出一种冰冷的兴奋感,仿佛遇到了同源的美味。洛红衣站在她身侧,脸色异常苍白,那抹银灰在她的瞳孔深处剧烈翻腾,被她强行压制下去。
帝君兽收起了真火,巨大的兽爪手腕上,那枚暗金色的“石瘤”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他金黄色的竖瞳扫过那些骨肉分离、白骨外露的妖兽尸体,又落在涵婓手中的咒印上,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充满了暴虐与警惕。
“清理战场。” 涵婓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压抑,“所有接触过毒雾的尸体,无论人兽,集中焚烧,骨灰深埋,不得入土。赵衡。”
“在!” 赵衡一个激灵。
“彻查所有接触过后勤、尤其是粮仓的人。脖颈、后心、隐秘处,重点检查有无类似纹身烙印,无论新旧!凡有嫌疑者,隔离关押,严加看管!”
“是!” 赵衡领命,看向涵婓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后怕。
涵婓的目光缓缓抬起,越过狼藉的营地,望向地脉裂缝的方向。那里,低沉而规律的“心跳”声似乎更加清晰了,如同某种庞然巨物在黑暗地底发出的嘲弄。
她低头,指尖摩挲着皮肤残片上那冰冷邪异的幽冥咒印。纹路盘绕,倒悬的血瞳仿佛活了过来,正无声地凝视着她。一个冰冷而笃定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脏:
青冥的影卫,只是探出的第一根爪牙。这烙印着幽冥纹路的毒,这场以军粮为引、以叛乱为饵的杀戮,绝非仅仅为了制造混乱。它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那些…连接着地脉深处心跳的…血核!
夜色如墨,笼罩着劫后余生的营地。焚烧尸体的火光在远处跳跃,映照着扭曲的黑烟,如同无数怨魂在无声哀嚎。
涵婓独自立于中军帐内,案上铺着那块烙印着青冥咒印的皮肤残片。她指尖凝聚着一丝极淡的血灵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那复杂邪异的纹路之中。
嗡——!
一股冰冷、滑腻、带着无尽吞噬欲望的幽冥气息,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猛地顺着她的灵力反噬而来!心脉深处的蛊毒瞬间躁动,传递出强烈的渴望,竟试图主动吸收这股同源的气息!
涵婓强行压制蛊毒的异动,集中精神解析这咒印的结构。纹路盘根错节,蕴含着某种扭曲的法则之力,核心处那倒悬的血瞳图案,更是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这绝非简单的标识,更像是一个微型的、活着的“门”或“引信”!
就在她的精神力触碰到那倒悬血瞳核心的瞬间——
“咚!”
一声远比地脉“心跳”更加清晰、更加沉重、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深处的悸动,猛地从咒印深处传来!
涵婓浑身剧震!眼前骤然一黑!
一幅破碎而恐怖的画面强行挤入她的识海:
* **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 冰冷,死寂,唯有远方一点微弱到极致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白色光芒(世界?)。
* **一条庞大到无法形容、由无数蠕动纠缠的惨白根须构成的“河流”,** 横贯虚空,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幽冥死气。根须上,挂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虫卵般的暗绿色光茧,每一个光茧内,都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扭曲的影卫身影!他们脖颈处,都烙印着与涵婓手中一模一样的青冥咒印!
* **在这惨白根须“河流”的源头,** 虚空被撕裂出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收缩的伤口。伤口深处,一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庞大的、通体缠绕着幽冥死气的巨树虚影若隐若现!巨树的根系深深扎入虚无,而其中一条最为粗壮的根须,正延伸向…涵婓所在的方位!根须的末端,赫然连接着一颗缓缓搏动着的、覆盖着暗沉鳞片的…巨大心脏!那沉重的心跳声,正是来源于此!
* **巨树的核心,** 并非树干,而是一团不断旋转、坍缩的暗绿色漩涡。漩涡中心,一只巨大无比、冷漠无情的暗金色竖瞳,缓缓睁开!竖瞳的纹路…与青冥咒印核心的倒悬血瞳,与初代宫主毁灭之掌的竖瞳…如出一辙!
“呃!” 涵婓闷哼一声,猛地收回手指,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识海中的恐怖景象瞬间消失,但那源自咒印深处的沉重“心跳”悸动感,却清晰地烙印下来。
她低头,死死盯着案上的皮肤残片。只见那咒印中心,那倒悬的血瞳图案,此刻正极其微弱地、有节奏地…明灭着!每一次明灭的微弱光芒,都精准地同步着她刚刚感受到的、那源自幽冥母树根须末梢的——巨心搏动!
这不是结束。
这仅仅是…母树根须的脉搏,顺着咒印的“引线”,第一次清晰地传递到了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