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我生的她,她就得报恩!这丫头片子白眼狼,一点良心都没有!连亲爹娘都不救,我看她就是个扫把星,等我找她算账!”
季母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的唾沫星子随着怒吼四散飞溅。
季家俊从没见过她这样,吓得连连后退。
“所以……小婉说的,是真的?”
季家俊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
季母干脆不装了。
“对!就是卖了又怎样!她人不是还活着吗?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货,敢这么对我?我非要让她知道厉害!”
季父也在一旁帮腔。
“就是!这不知好歹的东西,还想甩开我们?我非让她生不如死不可!”
在她们眼里,季婉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畜生。
他们的逻辑早已扭曲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季家俊站在原地,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一直以为的“亲情”,原来不过是一场精心包装的剥削。
而他,也曾是这场剥削的受益者,甚至是帮凶。
这就是他的父母?
他站在门口,手指死死攥住背包的带子。
他一句话没说,抓起背包,转身就走。
身后是父母歇斯底里的叫骂,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你这个不孝子!”
“滚出去就别再回来!”
“白养你这么多年!”
他像逃命一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季婉整个人抖得停不下来。
她还没走到萧亦琅跟前,就一头栽了下去。
萧亦琅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
他的手臂紧紧环住她单薄的身子。
可紧接着,季婉开始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每一次抽搐都让萧亦琅的心跟着狠狠一颤。
这时,江蓠伸手按在她胸口。
他闭上双眼,低声默念几句古老咒语。
没过几秒钟,季婉的呼吸慢慢平稳,抽搐也渐渐停止。
她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
看到这一幕,萧亦琅的心像被刀割了一样疼。
他的目光在季婉毫无血色的脸庞与江蓠冷静的面容之间来回游移。
他声音沙哑地问:“祭司,连你也救不了她吗?”
江蓠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仿佛承载着千年的尘埃与无奈。
“小王爷,病我可以治,但心上的伤,我不行。”
“她心里的裂痕太深了,不是靠灵力就能缝合的。”
沉默了几秒,萧亦琅忽然开口。
“南笙,那对夫妻,随你处置。”
躲在角落里看热闹的南笙,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意。
“哎呀,谢谢主上赏……”
……
季婉正式开始了心理治疗。
这位心理医生其实也不是普通人,她来自鬼界。
她是鬼医门中极少数能自由往返人鬼两界的医师,由江祭司亲自推荐而来。
毕竟季婉身边人鬼混杂,生活太离奇。
要是找个普通医生,一听她讲日常,只会感觉她疯了。
此刻,她正坐在一个房间等医生。
她望着窗外,眼神安静。
虽然有点紧张,但她不害怕。
她知道,这次的治疗不一样。
不是为了“治疯”,而是为了真正面对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伤痛。
她想啊,只要萧亦琅是真心的,钱是实打实的,别的事,她都能扛!
这时,心理医生走了进来。
她推开门的瞬间,房间里仿佛被一道清冷的光划开。
是个特别飒的女人。
一看就是那种雷厉风行、专业到骨子里的人。
美得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但只要这种漂亮姑娘一出现,季婉就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她开口了,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磁性。
“您好,萧夫人。”
她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季婉脸上。
季婉猛地回神,发现自己刚才居然看得有点出神。
她的脸颊微红,连忙结结巴巴地回应。
“你、你好你好。”
“我叫郑莎莎。”
郑莎莎微微一笑,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夹。
“我叫季婉,麻烦你专门跑一趟了。”
季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自然些。
“这是我的职责。今天我们先简单聊聊,做个初步评估。”
郑莎莎语气平和,无形中减轻了对方的心理负担。
“嗯,好的。”
季婉点了点头,眼睛时不时瞟向门口,似乎在下意识等待某个人的出现。
……
萧亦琅在楼上等了两个小时。
茶壶换了三回,他在房间里来回走了无数圈。
终于,郑莎莎出现了,走到书房门口。
她早知道今天要见的病人背景特殊,一见萧亦琅,立刻恭敬行礼。
“见过大人。”
萧亦琅赶紧上前扶住。
“别拘这些礼了,辛苦你特意过来,请坐请坐。”
他眉宇间藏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却又强压着情绪。
“多谢鬼王大人。”
郑莎莎轻轻点头致意。
两人落座后,萧亦琅亲手给她倒了杯茶。
郑莎莎轻抿一口,放下杯子。
她没有急于开口,而是先确认了萧亦琅的情绪状态。
才缓缓说道。
“萧王爷,我长话短说。根据初步诊断,您夫人很可能是患上了应激障碍,也就是常说的ptSd。”
没有多余的修饰,也没有刻意安慰,而是直面现实。
萧亦琅指尖微微发颤。
“嗯,你说。”
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聚焦在郑莎莎脸上。
郑莎莎先把诊断过程、结果和相关资料递了过去。
萧亦琅一页页翻着,每一个字都看得极认真。
他不敢漏掉任何一个字,生怕错过有关季婉病情的重要线索。
郑莎莎端起面前的茶盏,缓缓啜了一口。
“这个病您可能听说过。经历过重大灾难的人,比如地震、海啸的幸存者,或者战场上活下来的士兵,很多都会有类似的症状。”
她顿了顿,观察着萧亦琅的表情变化,才继续补充。
“他们会出现反复闪回的梦境、强烈的情绪波动、对某些特定声音或场景产生极端反应,甚至会长时间陷入麻木和逃避的状态。这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意志力薄弱的表现,而是一种真实存在的心理创伤反应。”
萧亦琅当然知道。
他曾在边关驻守三年,亲眼目睹过多少曾骁勇善战的将士在战火停歇后变得沉默寡言、眼神空洞。
这些情景至今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曾经是萧家最小的将军。
少年从军,十七岁便执掌先锋营,二十岁升任副将,统领三千铁骑横扫北境。
他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