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直到亲眼看见一个曾在沙场斩首百余敌将的猛士。

战后却因一场暴雨引发的山洪而彻底崩溃,跪地痛哭,再不肯碰刀剑。

那一刻,他才明白,人心比战鼓更易碎。

他也见过太多士兵在战后整夜做噩梦,大喊大叫,甚至分不清现实和幻象。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创伤。

那位随军多年的老郎中曾私下对他讲。

“将军啊,刀枪伤得了肉体,可那些看不见的伤,才最是要命。有些人表面上活着回来了,其实魂早就留在战场上了。”

当时他似懂非懂,如今回想起来,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季婉也会得这种毛病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季婉平日总是笑着的,说话温和,做事稳妥。

他一直以为她是特别坚强的女子,从不会轻易倒下。

可现在,看着这份诊断书,他突然意识到,也许她不是没有崩溃,而是把崩溃藏得太深了。

他马上又想到,季婉过去的日子,和战场上的拼杀,又有什么两样呢。

她这仗,却从出生起就没停过,一打就是二十多年。

每一天都在应对未知的危险,每一夜都可能面对突如其来的惊变。

那样的压力,比千军万马的冲锋更令人窒息。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萧夫人是因为早年经历太复杂。经历了和您的婚事这件大事之后,慢慢开始显露出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迹象。”

郑莎莎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专业严谨。

“她的潜意识长期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哪怕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内心始终绷着一根弦。一旦遭遇强烈刺激,就可能触发应激反应。”

萧亦琅抬起头,低声问。

“是在和我成亲之后?”

成亲,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是活着的人,嫁的却是一个已故多年的魂灵。

这场婚礼,对外宣称圆满,可谁又真正了解季婉当时的感受?

眼神里掠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有愧疚,有心疼,也有难以言说的自责。

他曾以为自己给了她地位、名分和庇护,可如今看来,或许恰恰是他亲手将她推向了更深的心理深渊。

他不是救她的人,反而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郑莎莎依旧语气平稳,态度专业。

“是的,萧王爷。实话讲,谁突然被拉到阴间,跟个鬼拜堂结亲,恐怕都扛不住。换谁都不正常。”

她说得直接,却并非无礼。

这不是责备,而是一个医生基于常理的判断。

正常人遭遇如此荒诞恐怖的经历,都可能精神失常,更何况季婉本就背负着沉重过往。

萧亦琅垂下眼,没说话。

活人与亡魂结亲,本就逆天而行,心智稍弱者,当场便魂飞魄散。

季婉不是神,也没通天本领。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却硬生生挺过这么多离奇可怕的事。

还一步步走到今天,算是极不容易了。

她会害怕,会做噩梦,会颤抖,会逃避,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可她没有逃,也没有疯,反而努力适应这个诡异的家,试图与他建立联系,操持家务,应对内外风波。

这份坚韧,不是天生的,而是一次次在绝望中咬牙爬起来的结果。

郑莎莎看了眼萧亦琅,见他不吭声,便继续说。

“夫人的状况还不算最严重的。主要表现是睡不好,感情变得麻木,还有就是,会刻意躲开一些让她难受的回忆。”

她低头翻了翻手里的病历和报告,又补充。

“她夜里经常惊醒,睡眠质量很差。而且……有……开始喝酒的迹象。”

可即便再委婉,这三个字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喝酒,不是消遣,不是习惯,而是依赖的开端。

翻到最后一页,她继续说:“她曾经出现过身体发抖、抽筋的情况,其实是发作焦虑的表现。她对那些痛苦的过去,有很强的回避心理,一碰就抵触。”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过了片刻,萧亦琅才轻声问。

“所以……我是不是也是让她难受的原因?”

郑莎莎反倒笑了。

“不是的。正好相反,您是她现在最依靠的人。她其实特别怕……失去您。”

萧亦琅一听,心头一松。

那笑容是释然的,带着几分苦涩,又夹杂着宠溺。

他低声笑了出来。

“她老跟我念叨,说我是什么‘金主爸爸’,三天两头问我要钱。可钱一到手,她又不花,就存着,或者摆在桌上瞅着。我有时候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郑莎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解释。

“夫人小时候太穷了。在她心里,钱就是安全感的象征。因为没钱,她吃过太多苦,受过太多罪。现在她拼命想攒钱,其实是想告诉自己: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挨饿受冻的小姑娘了。要钱,其实是她在要一份安心。”

萧亦琅点点头,接着又问。

“你说她喝酒……可我看她也就是偶尔喝一杯两杯。”

“萧王爷,我来之前查过了。以前的萧夫人,除了不得不应付场面,平时一滴酒都不碰。可现在呢,喝酒的次数比从前多了不少。虽然还没到伤身的地步,但您也得留意些,别由着她来。”

“我明白了。”

萧亦琅轻轻抿了下嘴唇。

郑莎莎接过萧亦琅递回来的心理评估报告,说道。

“目前有两种办法。”

“第一,吃药配合短期心理疏导,帮她正视过去。这样以后就算她父母再出现,也不至于次次都被刺激到。”

她顿了顿,补充道。

“但这种方法见效慢,且存在复发风险。她若情绪再度被触发,仍可能陷入崩溃。”

“那第二种呢?”

萧亦琅听得格外认真。

“第二种嘛……”

郑莎莎顿了顿,语气平淡。

“就是让她父母彻底从这世上消失,永远别再出现。”

“然后该怎么宠还怎么宠,该怎么哄还怎么哄。时间久了,她自然就好了。”

萧亦琅目光落向郑莎莎。

他的眼神如古井般幽深,看不出情绪波动。

郑莎莎却没看他,自顾自倒了杯新茶。

萧亦琅总算搞懂了。

他终于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

郑莎莎是江祭司那边派来的。

她不是普通的医生,而是那个隐于暗处的势力安插进来的信使。

她来,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