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且听我细细道来。”
梅友风云淡风轻地甩了甩袖袍,感受到众人第一时间递来的目光,他不由挺起了胸膛,下巴不经意地上扬。
然后故作玄虚抬起右脚,往牙行里面走去。
唰地一下,堵在大门口的那群牙行客人慌忙让开了路。
直到走进牙行,梅友风才停下脚步,转身朝向自家那几名小厮,使了个关门的眼色。
吱呀——
随着大门合上,众人不由顿时打了个冷颤。
“梅掌柜,你这般阵仗……难不成当初御厨坊的那个事件,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人群里,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都有些发抖。
听到这话,所有人齐刷刷将目光死死落在梅友风的脸庞。
见他那八字胡不经意地挑了挑,眉头依然皱着,下意识便看向说话那人。
然后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沉声道:
“说是隐秘,其实也不算,至少在这安阜城内……还是有不少权贵晓得的。”
“当初御厨坊刚开业那段时间,在安阜城内生意可谓是如日中天,四大酒楼没有任何一家,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要是继续那么发展下去,等御厨坊拉拢一批稳定的客源后,就连四大酒楼联手,恐怕也难以动它根基。”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趁众人没注意之际,悄悄咽了咽口水。
当初御厨坊开业那段时日,他也没少慕名登门过,一桌席面与四大酒楼相比,不仅便宜了不少,味道却是丝毫不逊色。
甚至有些菜,更是隐隐胜之。
那段时间,他可谓是大饱口福,没少吃京城那边的特色美食。
可惜还没等他吃腻,御厨坊便被四大酒楼联手打压,灰溜溜地退出了安阜城,连那三层高楼都贱卖给了安阜城最大的牙行。
如今只是想想,他便感觉口齿生津,回味无穷。
“梅掌柜,既然那御厨坊生意不错,那为何被四大酒楼一打压,便不行了呢?咱们安阜城里的那些个权贵,可不会管顾区区四大酒楼!”
“只要他们的选择不被动摇,那就绝然不会影响到御厨坊的生意。”
见梅友风只说到一半,便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人群里有牙行客人心急难耐,连忙开口催促问道。
此话一出,其余众人也不禁瞬间恍然。
是啊!
对于安阜城内那些权贵来说,他们只在乎酒楼的席面够不够上档次,合不合得上胃口。
至于其他纷争,他们是一概不会顾及的。
换句话说,有些热衷于去御厨坊的权贵倘若晓得自己心仪的酒楼被打压,说不得还会帮衬一二!
“你倒是有几分见解。”
梅友风看向最后说话的那名牙行客人,嘴角不由往下撇了撇。
“别说是那些咱们接触不到的权贵,就算是我,当初也没有将四大酒楼的联手放在眼里。”
“开酒楼这东西,不就是谁厨艺好,谁做得好吃,生意便最红火么?搞这些下作手段又有何用?”
话音落下,所有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后来也的确是这样的,四大酒楼联手七日有余,消息传遍了整个安阜城,成为数万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未能撼动御厨坊的生意。”
“直到那位大老爷开口,才让安阜城的风声在一夜之间变了,忘了究竟是第几日,只晓得从那一天开始,御厨坊的生意便冷清了下来。”
“一天都凑不了几桌,还都是些不知情的外乡人订的。”
那位大老爷?!
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那些牙行客人已经被惊得瞪大了双眼,纷纷不可思议地看向旁人。
然后齐刷刷地看向仍然侃侃而谈的梅友风,直等他说完之后,方才不敢置信地哄闹道:
“梅掌柜,你说的那位大老爷……该不会是县衙那位吧?”
“他怎会插手这其中的事!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不过除了县衙的那位大老爷,在这安阜城内……还能有谁拥有这等的号召力?能让生意爆火的御厨坊,一夜之间就生意全无呢?”
虽然众人都不敢相信,但心里也极为清楚,梅友风说的这些恐怕就是事实!
难怪方才他在大门前说得好好的,忽然便走进屋内不说,还让牙行小厮将大门关好,原来是关乎到那位青天!
见眼前众人纷纷露出不解的神情,自家小厮更是贴心的端来一盘瓜子,靠在一旁的柜台上悄悄嗑,梅友风淡然地摆了摆手。
“这我可不知道了,以我这身份……当初连大老爷开口都不晓得,只知道御厨坊的生意一夜之间便一落千丈。”
“当初若不是友人好心提醒,我还险些冒着大不韪去照顾照顾御厨坊的生意,直到过了半年,御厨坊早已人去楼空,我才从友人口中晓得事情的原委。”
听到他的解释,众人虽然失望,可也并不意外。
要是那么容易晓得,他们也不至于这些年毫不知情,连点风声都没听说过了。
“这么说,当初御厨坊的失败,并非是因为四大家族联手,而是因为大老爷插手?!”
“难怪……这么说便能够说通了。”
“县老爷如今那般看好那位神弓女童大人,倘若她开的酒楼,就算生意再好,只要大老爷不开口,四大酒楼就算想要针对她,也无济于事了?”
“这不是废话!都晓得她与大老爷的关系了,还敢针对?那不是找死么!”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猛然明白过来,一脸恍然地看向此刻故作高深的梅友风。
“难怪梅掌柜刚才说,神弓女童必然不会重蹈御厨坊的覆辙!”
“因为她与大老爷的关系,就注定大老爷不会偏帮四大酒楼那方!”
“不出意外的话,咱们安阜城四大酒楼鼎立的格局……怕是从此要破了。”
听到这话,梅友风淡然地笑了笑,“这倒也说不一定。”
“神弓女童大人的酒楼,想要挤进来,成为咱们安阜城第五大酒楼,仅靠与大老爷的关系可不成,还得拿出硬实力才得行。”
“只要味道不输于四大酒楼,应当才能稳住地位,吸引客源。”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看向柜台上堆成小山的银元宝。
“你们别忘了,神弓女童大人的酒楼,地段已经输了四大酒楼不止一筹。”
“她能不能逆风翻盘,就看味道如何了……”
闻言,一众牙行客人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说得再多,只有味道能征服食客,才能在这安阜城内长盛不衰。
“那关乎味道,梅掌柜可有几分了然?”
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目光,梅友风自信的露出了笑容,心里却是暗暗感慨。
他如此大费口舌,目的便是给神弓女童大人在这群客人面前,好生宣传一下酒楼的消息。
不出意外的话,看这群人跃跃欲试满脸兴奋的模样,恐怕过不了三日,神弓女童要开酒楼的消息,便将传遍整个安阜城。
能做到这个地步,他也称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想到这里,他便在心底叹了口气,神弓女童不过就给了二百两银子,不仅低价买走了那栋二层小楼不说,还让他白白宣传了一波。
今日这个生意,恐怕称得上这辈子做过最亏的一单!
不过退一万步讲,能与神弓女童结个善缘,倒也不亏……
想到这里,梅友风揉了揉发僵的脸庞,努力挤出尽量和善的笑容。
“这我如何晓得?不过我可以给大家挑明一点,以神弓女童的手段,既然是她开的酒楼,那就肯定不会比前日闹得沸沸扬扬的珍馐宴差!”
“说不准啊,等她开业那日,也会准备类似黑熊肉的东西,令咱安阜城的百姓也能够一饱口福。”
说到这里,那些牙行客人眼睛逐渐发亮了几分。
黑熊肉啊……
他们早就听闻许久了,就是因为吃不到所以一直念念不忘,还为之惋惜了许久。
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神弓女童竟然跑这安阜城内开酒楼,用的食材都是从山里新鲜打来的?!
不输黑熊肉,那会是什么?!
一时之间,屋内响起一连串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音。
“如此说来,等神弓女童开业那日,咱就算不冲着味道,也得冲着大人从山里带回来的猎物,好生饱腹一顿!”
听到这话,梅友风嘴角缓缓上扬,等众人神情激动之际,才缓缓伸出双手往前压了压。
下一秒,全场顿时寂静。
所有人都下意识将目光重新放回了梅友风的身上。
“都到这里了,那我也不瞒着大家。”
“神弓女童大人之所以想开酒楼,是因为她不知从哪搞来的一份秘方,据说是从宫中传出,乃是先皇最看重的那位御厨所留。”
“只要按照那份从宫里传出来的秘方,便能做出这世间绝顶的极鲜配料,据她所说,只须放上一勺,便能变废为宝。”
“哪怕是寡淡的涮锅水,也能瞬间成为一锅鲜甜美味的汤!”
嘶——!
从宫中传出的秘方?
还是先皇生前最看重的那位御厨所留?!
那些牙行客人还未从前面的震惊中,完全抽离出来,便又听到这惊世骇俗的消息,大多数都已经完全麻木了。
毕竟宫中的隐秘,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接触得到的,甚至想象都不敢想象!
先前从京城那边过来的那位名厨,便能在这安阜城内大杀四方,一通秒杀闻名已久的四大酒楼。
更别提那位先皇最看中的御厨,岂不是能将四大酒楼直接秒成渣?
虽说只是秘方而已,并非本尊驾到,可对于四大家族来说,也不亚于一场灭顶之灾。
“梅掌柜,如此隐秘的消息……你直接跟我们这般透露了,万一被神弓女童大人晓得了,说不准会怪罪你吧?”
人群里,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关怀道。
他们实在是被这个消息骇得不轻!
更震惊于梅友风的直率和坦白,连这种事都敢摆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也不怕被神弓女童大人记恨?!
这梅友风,哪里没有疯,简直就是疯了个彻彻底底!
一时之间,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不由变了。
“是啊,既然梅掌柜如此坦率,对咱们有这等自信,那咱们也不能让他失望。”
“今日之事,大家都各自揣到心里便是,万万不可传出去!”
“关于神弓女童大人开酒楼的事,咱们也都只当没听到,晓得了么?”
啥?!
听到这话,梅友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刚刚大费周章说了这么多,甚至还不惜得现场编了一段先皇的秘史,本意是好好给神弓女童宣传一通。
可如今看来,却成反效果了?!
要是都三缄其口,神弓女童开酒楼的事传不出去,那他刚才岂不是都白说了?
想到这里,他那两撇八字胡猛地颤了颤。
不行!不能让他们太老实,保守秘密?
保什么密?!
他要的就是谣言满天飞,反正能将神弓女童开酒楼的事传出去就行。
至于她后面开业那天,能不能接住这波客源,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区区两百两银子,他贱卖了二层小楼不说,还顺水推舟帮忙宣传了一波。
“唉!方才临走之际,也没说到时候能不能请我吃上一顿免费的大席……”
梅友风不由撇了撇嘴,旋即正了正色,朝着众人高高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说道:
“诸位,不必如此担忧。”
“神弓女童的性子,应该不会计较这些,要不然她也不会在闲聊之际,跟我提起这些了。”
“当然,我之所以给诸位提及,完全是因为诸位都是我这牙行最尊贵的客人,但凡我晓得的事,只要能说,定然不会吝啬。”
听到他这么一说后,原先那些还面露担忧的牙行客人,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来如此,还是梅掌柜看得通透!”
“诸位,既然梅掌柜话都说到这里了,那咱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此话一出,整个牙行又恢复了先前哄闹的气氛。
看到这一幕,梅友风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热汗。
接下来能宣传到何等地步。
就得看眼前这些牙行的客人,嘴能有多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