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先入为主,或者一叶障目的情况下。
在这一众喇嘛看来,何杨的存在,或许只是一个巧合。
至于晓云口中那“一掌化飞灰”的描述,更是被当成了他在重伤之下的胡言乱语,被自动过滤掉了。
何杨全程抱着手臂,靠在一根巨大的殿柱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堪比大型职场甩锅加紧急预案会议现场的一幕。
这些人,很有意思。
明明答案就摆在眼前,却偏偏要舍近求远,去搞什么封山戒备,清洗黑教。
自后世穿越而来,这样的情况他见过很多。
甚至能猜到这些人的想法:逆天童复活,肯定元气大伤,实力不及当年的十分之一,然后恰好被晓云和这个不知名的道士撞上,又恰好身上带了什么茅山祖师爷传下的、一次性的、威力巨大的法宝,才侥幸成功。
嗯,逻辑通顺,合情合理,既维护了逆天童的逼格,又保住了他们密宗的面子。
相当完美!
何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现在对直接索要念力法门已经不那么着急了,站在一旁看戏似乎更有趣一些。
就在这时,密月大师似乎终于想起了还有个外人在此。
他目光转向何杨,脸上那股面对危机的凝重稍稍缓和,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对着何杨微微颔首。
“这位……道长。”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
“你与晓云一同发现魔踪,并带回关键信物,于我神宫有功。此事过后,必有重谢。只是如今宫内事务繁忙,多有不便,还请你先去客房歇息,等待几日。”
这番话客气,却也充满了不容置喙的疏离。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一边待着了,接下来的事,没你什么事了。
“也好。”
何杨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很快,一名小喇嘛便被叫了过来,恭敬地对何杨做了个“请”的手势。
“前辈……”
晓云看着这一幕,急得满头大汗,还想再说什么。
何杨却对他摆了摆手,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无妨。”
晓云一愣,瞬间哑火。
于是,在这满殿喇嘛,为了一个已经被挫骨扬灰的魔头而焦头烂额,紧急商议着关乎整个密宗生死存亡的大计时。
被他们刻意忽略掉的“真正的大腿”,就这么被一个引路的小喇嘛,客客气气地请出了大殿,走向了后山的客房。
何杨跟在小喇嘛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听着身后大殿里传来的、越来越激烈的争论声,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神宫客房。
与何杨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不同,反而透着一股返璞归真的清幽。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蒲团。
推开木窗,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山独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远处是连绵的、在夕阳下泛着金边的雪峰,近处则是层层叠叠的红墙白塔,庄严而宁静。
一名小喇嘛送来一壶滚烫的酥油茶和几块糌粑后,便躬身退下,将这片天地留给了何杨。
何杨端起木碗,呷了一口温热咸香的酥油茶,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喉头一直熨帖到胃里,将旅途的疲惫都驱散了不少。
他靠在窗边,看着远方天际的流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想必大殿里那帮老喇嘛现在估计已经吵翻天了吧。
什么“封锁神宫”、“清洗黑教余孽”、“寻回转世灵童”……
一套套方案听着都挺像那么回事儿,可是目标对象已经挫骨扬灰了。
这感觉就像是召集了全世界最顶尖的消防专家,去研究怎么扑灭一个已经被尿浇灭的烟头。
这帮人,与其说是高僧大德,不如说是一群被“权威”和“惯性”糊住了眼睛的老官僚。
逆天童必须强,因为他当年就那么强。
我们必须紧张,因为我们当年就那么紧张。
这种感觉……
还挺奇妙的。
何杨正自顾自地乐着,房门却被轻轻叩响。
“咚、咚、咚。”
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种特有的节奏。
“谁啊?”
何杨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放下茶碗。
门外没有回应,只是又响起了三声叩门声。
何杨眉头一挑,起身走去开门。
吱呀一声,木门拉开。
门外站着的两个人,让何杨脸上的玩味之色瞬间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料之外的惊讶。
只见晓云喇嘛正一脸局促地站在一旁。
而在他身前,那位在大殿中不怒自威、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密月大师,此刻正静静地伫立着。
夕阳的余晖将他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竟带着几分复杂的歉意与郑重。
“大师有事?”
何杨倚着门框,明知故问。
密月大师没有立刻答话。
对着何杨,缓缓地、郑重地,双手合十,深深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老僧密月,为先前在大殿之上的怠慢与无礼,向道长致歉。”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苍老威严,而是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诚恳与后怕。
跟在他身后的晓云,更是激动得脸庞涨红,也跟着躬身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这一下,倒是把何杨给整不会了。
他还以为能看几天热闹呢,怎么这帮老古董,突然就想通了?
这剧本突然有些不对!
“大师这是何意?”
何杨侧身让开,没有受他这一礼:“当不得如此大礼。”
密月大师缓缓直起身。
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此刻却清明无比,甚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道长不必过谦。”
他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道长离开后,老僧与几位师弟仔细勘验了那块法器碎片。”
“那碎片之上,不但残留着逆天童那恶贼阴毒霸道的念力,更有一股……宏大、庄严、至刚至阳的佛力残留。”
说到这里,密月大师的眼神变得无比敬畏。
“那股佛力,纯粹到了极致。它并非是与那邪念之力相互缠斗、相互磨灭,而是……以一种绝对的、碾压的姿态,将其彻底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