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打?为了一个谎言,让无数儿郎血染黑水河,甚至可能亲手断送刚刚失而复得的子女的性命?(莫君寒将他们置于阵前,其意不言自明)
退兵?颜面何存?军心何稳?
然而,那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作为父亲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谓的君王颜面和战争冲动。
南疆王南宫傲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腥风和沙尘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复杂的清明与决断。他高高举起右臂,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下一挥!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自南疆军阵中响起,却不是进攻的号角,而是全面撤退的指令!
苍狼旗帜开始向后移动,原本蓄势待发的南疆士兵们虽然困惑,却如潮水般缓缓向后退去,紧绷欲裂的杀伐之气顷刻间消散大半。
河这一边,黑骑营将士们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无数紧握着兵器的手稍稍松开,但阵型依旧严谨,警惕地注视着对岸的动静。
莫君寒端坐马背之上,看着南疆退兵,冷峻的侧脸依旧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成功了。用最小的代价,阻止了一场血流成河的国战。
他目光扫过木车上虚弱的南宫钰和激动的南宫雅,最后,越过千军万马,仿佛看向了那座主营帐中,那个创造了这一切奇迹的女子。
帐内,沈云汐在冬寒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听着帐外远远传来的、代表退兵的苍凉号角声,那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和精神力透支后的虚脱感如潮水般涌上,她眼前一黑,险些软倒。
“王妃!”冬寒惊呼一声,连忙用力撑住她,将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声音带着哭腔,“您没事吧?您脸色好难看!”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沈云汐摆摆手,声音微弱,但她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安心的、极其疲惫的笑容。
黑水河畔,阳光似乎重新拥有了温度,照耀着逐渐平息下来的战场,也照耀着两国之间,这来之不易的、由一场意外救赎所带来的短暂和平。
南疆大军如退潮般缓缓后撤十里,黑水河畔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但黑旗营的戒备并未松懈。莫君寒下令将南宫钰和南宫雅小心护送回主营区,并派重兵保护。
副营帐内,南宫钰已被妥善安置回床榻,军医正在为他诊脉调整药方。南宫雅坐在兄长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脸上泪痕未干,却已不再是绝望,而是失而复得的后怕与庆幸。
沈云汐小憩片刻后,精神稍复,但脸色依旧苍白,正由冬寒伺候着喝一点参汤,听到帐外的声音,又让冬寒扶着她来到了副帐内。
沈云汐目光却急切地望向床榻,“南宫王子怎么样了?”
军医正在给南宫钰喂服刚煎好的汤药,闻言立刻回头,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沈云汐近乎崇拜的惊叹:“王妃放心!王子殿下脉象正在稳步恢复,虽元气大伤,但性命确已无碍!真是……真是医学奇迹!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神乎其技之法!”他至今仍无法理解,那根细针是如何取出深入心脉附近的碎片的。
沈云汐松了口气,虚弱地笑了笑:“无事便好。”她心下黯然,这奇迹的代价,是小白的能量耗尽陷入沉睡。没有小白的精准指引,她绝无可能完成如此精密的操作。
这时,南宫钰又发出了几声低咳呓语道“北狄、老贼!是、是、圈、套!”,眼皮颤动,似乎想努力保持清醒,但终究抵不过身体的极度虚弱和药力,再次昏睡过去。这一次,他的呼吸虽弱,却平稳了许多。
帐外传来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莫君寒沉稳有力的声音随即响起:“汐儿!”
帘子被猛地掀开,一身玄甲染尘、带着战场肃杀之气的莫君寒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瘫坐在椅中、脸色苍白如纸的沈云汐,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几步上前,无视旁人,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你怎么样?”他的声音压抑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前线的一切顺利,都建立在她的成功之上,而这个过程,他即便未曾亲见,也能想象其中的惊心动魄和对她身心的巨大消耗。
“我没事,”沈云汐看到他安然归来,心头一安,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就是有点脱力。南宫钰他……”
“我已知晓。”莫君寒目光扫过床榻上情况明显好转的南宫钰,再看向军医,军医连忙肯定地点头。
莫君寒眼中最后一丝阴霾尽散,他紧紧握了握沈云汐的手,“汐儿,你做到了……你阻止了一场战争。”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与……庆幸。若失去她,纵有万里江山,于他而言又有何意义?
“是小白,还有运气。”沈云汐低声道,随即急切地问,“外面情况如何?南疆王他?”
“南宫傲已下令退兵十里扎营。”莫君寒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他提出了谈判要求,并要求确保钰王子与雅公主的安全。”
“这是自然。”沈云汐点头,政治上的博弈,她相信莫君寒能处理得更好。
莫君寒看着她疲惫不堪的样子,心疼不已,沉声道:“这里交给军医和冬寒。你需要立刻休息。”说完,不由分说地小心将她打横抱起。
“君寒!”沈云汐轻呼一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帐内还有旁人呢。
莫君寒却毫不在意,抱着她大步走向帐外,同时对清尘将下令:“严密保护王子营帐,没有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军医,南宫王子若有任何变化,即刻来报!”
“是!王爷!”众人齐声应道。
莫君寒将沈云汐抱回主营帐,轻轻放在床榻上,亲自为她脱去鞋袜,盖好锦被。“睡吧,”他抚开她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丝,声音是外人从未听过的温柔,“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