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钟声淹没在尘世的喧嚣里,那两个老宫女时断时续的闲话的渐渐的低了下去,谁随之,便传来了隐约的鼾声。想来,那位垂暮之人已经打起了瞌睡,灯烛依然明亮,青铜香炉中的烟雾还在飘散着,墙上德妃的画像依旧慈眉善目的注视看飘渺幽暗的屋外,媚娘已等的疲惫不堪,又饥又饿,她无力的萎顿在冰冷的砖地上,缩成一团,眼巴巴的盯着毫无动静的大门。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看来皇上今夜怕是不会来此了,她的心充满了失落。
香雾熏的她有些头昏脑胀,此处并非久留之地,媚娘无奈的打起精神,幽灵一般的溜出了正殿,隐在檐下的黑暗中,悄悄的向自己栖身的后院而去。
骤然一声巨响,媚娘惊惶的回头张望,远处突然绽放起漫天烟花,五彩光芒瞬间照亮夜空。那烟花如流星般四散开来,交织成一朵朵璀璨的鲜花,花瓣四散飘落,美不胜收,无数的花朵不停地升腾、绽放、飘散、在墨黑的夜空中变幻着无数美丽的画面。她不由得停下脚步,痴痴地望着那绚烂景象,仿佛已经忘记了一切。
“这么美丽的烟花,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第一次见到呢。”那两个老宫女也被惊醒,互相搀扶着站在台阶上,望着那绚烂的烟花,绽露出菊花一样的笑容。
“听说,这是咱们的皇上,特意送给皇后娘的惊喜,以奖励她诞育皇子的功劳……”
媚娘只觉得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再留恋那连绵不绝的烟花绽放,转身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自己藏身的那间黑沉沉的杂物间,浑身猛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墙角一动也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媚娘在半梦半醒之中,似乎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由得直起身子,向着窗外望去,正殿前的院子中,似乎更亮了一些。
“奴婢参见皇上!”有低低的声音传来。
“不必多礼,起来吧。”这沉沉的声音有几分熟悉。
是皇上,皇上来了!媚娘一阵窃喜,又夹杂着难言的失落,自己在那冰冷的正殿里苦等了半夜,原以为他不会来了。可谁知,简直是阴差阳错,这会子,想必,太监侍卫们已把守了各处通道,自己想去正殿,怕是不易。媚娘抬手抚了抚鬓边的头发,又在黑暗中胡乱的捋了捋自己的衣裳。轻手轻脚的向着那灯火通明的前殿潜去。
媚娘小心翼翼地靠近,藏在一根柱子后面,偷偷向正殿望去。只见皇上身着明黄色龙袍,身姿挺拔,正背对着她,在德妃的画像前躬身拈香。门外,站着他的贴身太监双喜,和一个年轻的宫女,除此并无外人。
媚娘心跳加速,紧张又期待,可就在这时,她却不小心撞到了柱子上,沉闷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谁?”双喜警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从黑暗中跑出几个侍卫,飞快的朝着媚娘藏身之处而来。媚娘吓得六神无主,双腿发软。就在此时,一个老宫女从屋里走了出来,摆了摆手道:“莫要惊慌,这宫里前几日窜来了一只野猫,这声音,怕是那野猫所为。”那几个侍卫,这才不以为然的退了下去,媚娘娘暗自松了口气,可双腿依旧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
这不是自己一直苦苦等待的机会吗?若是一直不敢面见皇上,那自己所有的希望岂不是更加虚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媚娘心中打定主意。
她缓了缓自己紧张恐惧的心境,鼓足勇气,快速的从柱子后闪身出来。大声疾呼道:“妾武氏媚娘求见皇上,请皇上为妾伸冤!”说完,盈盈下拜,跪伏在地上。
良久无语,听到有“咚咚”的脚步声走到跟前。“你说你是武氏媚娘?”原来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双喜,他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如何跑到“长宁宫来的?”双喜低声问道。媚娘抬起头来,哀凄地说道:“公公,此事一言难尽,能否容我稍后再与公公细说?我有天大的冤屈,想要面见皇上,请公公代为通禀。”
“带她过来吧。”皇帝的声音仿佛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双喜答应了一声,吩咐媚娘起身跟在自己身后,来到一处偏殿等候。
媚娘垂手站在暖融融的屋子里,却莫名的打了一个寒颤,她把想说的话,又在心里重新梳理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自己转败为胜的机会在此一举,绝不能有任何疏漏,她暗暗的咬咬牙,敛下眼底的一抹狠厉,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
“皇上驾到”!随着双喜尖细的声音,皇上那玉树临风般的身形走进屋内。媚娘“扑通”一声跪下,颤声说道:“皇上恕罪!是妾身惊扰了圣驾。”
“恕罪?”皇上冷哼一声道:“你罔顾人伦,假死潜逃,毒杀成王妃及一干无辜之人,蛊惑成王谋反,又阴谋潜入朕身边,图谋不轨。把你关入“掖庭局”,留你一命,是皇后的仁善,谁知你竟敢杀了看守的老太监,潜入“长宁宫”内,惊扰的母妃亡灵不安……,桩桩件件,罄竹难书,你已是罪大恶极,还敢让朕恕罪?”
那沉沉的声音,带着令人胆实的威仪:“按家规律法,哪一条能为你开脱?你若无罪,那这世上还有天理可存吗?”李恪之的雷霆之怒,眼见着一触即发。
“皇上息怒!”媚娘“砰砰”的磕头道:“皇上,妾身是冤枉的,妾身死不足惜,然却不能背负恶名,任人诬蔑。妾身九死一生,如孤魂野鬼一般藏身“长宁宫”,苟延残喘,就是想着能还自己以清白,虽死无憾,还请皇上为妾身主持公道!”
“好!好!你既如此说来,那就不妨说说,会有何人诬陷于你?”李恪之威严的目光扫过面前这个衣衫破旧,鬓发散乱的同风中落叶一般的女人,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