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安抬手,将一块魂骨、残符与魂刺交上。
沈芝笑道:“我们,带回来的,不只是魂术残证,还有一桩大昭将倾之隐。”
皇帝盯着魂骨片刻,轻轻一笑。
“好,很好。”
“那便,从魂派未灭、魂术再现、赤玄子死前留下的秘密开始,说与朕听吧。”
霍思言抬眼看向皇帝。
“这事,恐怕得与太后,一同听。”
皇帝停下脚步,眉目微动。
“她?你要见她?”
霍思言道:“臣女不敢,只是无太后不成局。”
此刻,冷宫深处,太后缓缓睁眼。
昭宫冷宫深处,积雪覆阶,寒鸦啼远。
原本幽静冷寂的地界,如今却在悄然间布下了明黄宫绦,层层守卫。
远处传来太监匆匆脚步声,昭帝亲笔手谕已下,太后需暂离冷宫,与御书房面见重臣。
太后立于梳妆铜镜前,微抬手,轻理鬓发,唇角一勾。
“来了。”
她缓缓坐下,对贴身嬷嬷吩咐。
“那身青缎云纹褙子,换上吧。”
嬷嬷一惊。
“娘娘,那件不是您昔年掌政时才穿的……”
太后淡笑:“多年未着,如今,是时候提醒他们,这宫里曾是谁做主的。”
御书房前,香炉袅袅,烛影婆娑。
霍思言三人仍未退下,而昭帝负手立于窗前,似在等候一位早已熟悉的人。
“陛下,太后到了。”
昭帝转身,笑道:“请。”
门缓缓开启。
一袭青缎云纹,太后步履从容,目光沉静如水,宛如多年前坐镇朝纲时的那位女中枭雄。
她的目光,先落在霍思言身上。
那一刻,四目相对。
昔日暗流涌动的宫中斗争、沈芝之局、魂术之谜,皆一一浮现。
霍思言静静行礼,目光清冽。
“娘娘。”
太后似笑非笑。
“四姑娘,可还记得当初你在清心殿前跪了一夜,求见本宫?”
“记得。”
霍思言答得极轻。
“娘娘当时说,有些秘密不该由我碰。”
太后点头:“可你还是碰了,而且看穿了。”
她移眸看向沈芝,声音微顿:“你……也还活着。”
沈芝挑眉:“托娘娘昔年未下死手的福。”
昭帝一掌拍落案几,语气平静却带威。
“如今这局,不为恩怨,只谈国事。你们三人自东溟归来,可有确凿证据,指魂派残脉仍潜藏于朝中?”
霍思言从袖中取出那魂骨,其上已隐现昭廷兵符模样,被魂术改篡之痕清晰可见。
“这是我们在地宫深处所得,与赤玄子同归之地一同发现。”
谢知安低声道:“除此之外,还有被魂术控制的东溟将领残尸,韩烈最后一缕神魂残息仍在外流。”
太后闭目,良久才睁开。
“诸如韩烈……是杀不干净的。”
霍思言冷道:“我们杀的是魂派,不是韩烈。”
“魂派想借昭廷魂源再度崛起,此事已非你我之间的局,而是昭国命数之争。”
太后望向皇帝。
“陛下,这局,您如何打算?”
昭帝缓缓坐下,食指轻敲案几,一声声,宛如鼓点。
“朕给你们三人三月时间。”
“三月之内,彻查魂派余脉。”
“若查不出……”
他声音转冷。
“便是你们虚构叛乱,惑乱朝纲,这个罪名如何?”
霍思言眉目平静:“好,那臣女,要借用太后旧部三人。”
“哦?你还真敢开口。”
霍思言迎着她的视线,缓声道:“宫中旧局,魂术旧印,皆藏于你往日的棋盘之中。”
“臣女自然敢。”
夜深。
御书房内,众人散去。
太后停步于回廊之中,望着高悬的月影,喃喃低语:“四姑娘已经比当年之我,还要锋利了。”
嬷嬷低声:“那她若真追到底,娘娘不怕那些旧事公之于众吗?”
太后轻轻一笑。
“你不懂,我等了一辈子,并不是想要把这些秘密带进棺椁中。”
三日后。
昭国北疆旧镇,曾是数十年前镇魂营之驻地,亦是霍思言生父、谢知安父亲共同征战之地,如今却成了一座半废之镇。
“这里是魂术渗透最早的地方。”
沈芝脚踩积雪,望向破败的哨楼,眼神幽深。
“据传,最初那批“魂印军”,就是在此秘密调试的。”
霍思言望着那破损的昭字军旗,低声道:“我父霍云嶂,曾统镇此地。若他真曾卷入……我需亲证。”
谢知安目光一凛。
“放心,我会护你左右。”
他们一行人伪装成行商,潜入旧镇废堡,夜里宿于昔日军营旧帐,旧物尚在,灰尘中藏着当年的蛛丝马迹。
沈芝取出从宫中秘库所借残卷,上面赫然记载:“昭北年间,镇魂营密训之下,有卒数百染魂术,始由“魂石入体”,后为魂骨融合,其行兵如鬼,其死无尸,初为太后密令之事,后失控,至镇魂营覆灭。”
霍思言面色渐凝。
“魂派第一次入朝,竟是以“助战”之名……”
沈芝冷笑道:“人心,才是魂术真正寄主。”
此夜,三人分头探查镇内遗址。
霍思言在旧主将营帐后殿中,发现一道封死的地窖入口,地窖门上残留魂术封印,却早已老化。
她借沈芝所授魂术之法,破开封印,一道陈年尸骸露出地面,尸骨旁,一枚军牌静躺,上书:霍。
她伸手抚上,手指微颤。
这是她父亲霍云嶂生前佩牌之一。
可她很快发现,尸骸上,并无魂术侵蚀之痕,而在其胸腔中,有一截折断的黑色木针,魂控之器。
“他……生前中魂术,却未被完全控制。”
霍思言喃喃。
“他,是反抗魂术而死。”
她蓦然起身,面色森冷。
“我父,非魂派。”
同一时刻,沈芝却在另一处隐秘地道中,发现一道未腐的祭台,台上布满古魂图阵,中央却摆着一具魂骨铸成的“王座”。
谢知安皱眉道:“这是供奉?”
“非也,这是……替代。”
“魂派曾在此地试图以魂骨代昭军主帅,控制全军……”
“而据史料记载,当年镇魂营突然哗变,之后主将霍云嶂被诬、谢桓烈自请罢免,或许……皆与此局有关。”
谢知安沉声道:“他们不是失败,是有人,故意抹去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