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砚把名单折成小块塞进领口时,苏檀正蹲在粮仓后墙的青石板前。
月光照在那些歪扭纹路里,像爬满了活物。
“夜鹰找了七年的东西,在地下。”她指尖划过石缝,“但他们更想要活人——名单上有你,有大队长,有我。”
顾沉砚的手覆上来,掌心带着枪柄的冷:“先去县城。名单最后一页写着‘第七批样本暂存点:307军工厂’。”
县城废弃的307军工厂藏在西山坳里。
顾沉砚趴在土坡上,望远镜压得眼窝生疼:“三个明哨,两个暗岗。暗岗在东侧废卡车后,半小时换一次班。”他转身解下苏檀的竹篮,掀开盖布,清甜的果香混着露水味冲出来——是空间里刚摘的野山桃,“用这个引开暗岗。”
苏檀捏起颗桃子,果肉在月光下泛着蜜色:“他们闻得到?”
“昨天王二柱说,林月白偷卖的菜被公社食堂抢光了,说‘香得能勾魂’。”顾沉砚把竹篮塞回她怀里,“你往卡车方向走,我跟在后面。”
野桃的甜香像根线,牵着暗岗的脚步。
苏檀故意让篮子磕在卡车后厢上,“哎呀”一声蹲下。
两个穿蓝布衫的男人从车底钻出来,喉结动得像吞了活鱼:“哪来的桃?”
“知青点分的……”苏檀往身后缩,竹篮被抢过去的瞬间,顾沉砚从阴影里扑出来。
两人闷哼着栽进草堆,颈后挨了侦察兵特有的手刀,再没动静。
军工厂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核心区域的铁门是密码锁。
顾沉砚摸出从暗岗身上顺来的钥匙串,试到第三把时,金属摩擦声突然变轻。
门内涌出的风带着铁锈味,混着某种熟悉的檀木香——苏檀摸向手腕的翡翠镯,镯子突然一凉。
全息投影亮起的刹那,两人同时眯起眼。
巨大的蓝光幕布上,无数发光的点连成网,每个点旁标着“1965大旱”“1972洪灾”“1976矿难”。
最中央的红点在“青竹沟”三个字上疯狂跳动。
“你父亲当年也站在这里。”
声音从投影后方传来。
穿白大褂的老人扶了扶眼镜,眼角的皱纹里全是岁月:“苏教授的得意门生,老檀。”他指节敲了敲桌面,“或者该叫你,夜鹰首领?”
老檀笑了,眼底却没温度:“他说个体意志比集体进化更重要。但1965年的大旱,如果我们提前修正,能救三万人;1972年的洪灾,能救五万人……”他指向投影,“历史像条漏雨的船,我们只是在补洞。而你,苏檀,是最后一块船板。”
苏檀后退半步,后背抵上顾沉砚的胸膛。
他的手悄悄扣住她手腕,体温透过翡翠镯传过来:“修正?你们把人当样本!”
“样本?”老檀推了推眼镜,“你们吃的灵泉菜,喝的灵泉水,都是我们从平行世界带回来的‘修正因子’。你以为翡翠镯是祖传的?那是苏教授用三个副本世界的灵脉换的!”
苏檀的指甲掐进掌心。
记忆突然涌上来——原主投井前,恍惚看见过翡翠镯发光;她穿越时,镯子烫得像团火。
原来从不是巧合。
“重启主世界需要你的灵脉。”老檀的声音突然变轻,“你父亲不肯,所以他‘被下放’了。但你不一样,你有机会救更多人。”
“我救不了更多人。”苏檀攥紧翡翠镯,“我只救得了青竹沟的老幼,救得了顾小满的糖饼,救得了周大队长的红薯苗。”她举起手腕,镯子突然发出幽蓝的光,“我是苏檀,不是什么船板。”
老檀的瞳孔骤缩。
他腰间的玉佩突然震起来,和翡翠镯共鸣出蜂鸣。
全息投影开始扭曲,地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顾沉砚拽着苏檀往门外跑,老檀却站在原地,从白大褂里摸出个金属盒:“带这个走!里面是你父亲的日记!”
“你不走?”苏檀回头喊。
老檀的玉佩碎了,蓝光照亮他鬓角的白发:“我要关上这扇门。记住,你的选择才定义你是谁。”
爆炸声比脚步声先到。
顾沉砚把苏檀护在怀里滚进草堆时,军工厂的屋顶正往下掉钢筋。
火光里,老檀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被埋进尘烟。
回到青竹沟时,天刚蒙蒙亮。
苏檀坐在炕沿,抖着手打开老檀给的金属盒。
最底下的日记本空白页上,浮现出一行钢笔字,墨迹还带着湿意:“檀儿,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回家吧。”
顾沉砚端着热粥进来时,她正盯着手腕的翡翠镯。
镯子比往常烫,像有团火在里面烧,一下一下,烧得她心跳漏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