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苏檀就掀了被子。
这是她雷打不动的规矩——空间里的灵田得赶在早饭后上工前照料完。
她套上旧棉鞋,摸黑把翡翠镯往腕里推了推。
镯子温温的,像揣了颗小太阳。
“起这么早?”顾沉砚的声音从炕头传来,带着刚醒的哑。
他伸手捞她,没捞着,只摸到凉了的被角。
苏檀没应声。她站在院子里,等晨雾散了些,才快速念了口诀。
眼前景物骤变。
灵泉叮咚,灵田泛着青。
可今天不一样——那粒除夕夜落的种子,不知何时冒出了芽。
嫩绿的苗有食指高,叶片上爬着银线似的纹路,正泛着淡青色的光。
苏檀蹲下去,指尖刚要碰,叶片突然颤了颤,荧光更亮了。
“嗡——”
脑袋里像被敲了下。
她想起父亲的旧日记,最后一页皱巴巴的,画着个跟这纹路一模一样的符号。
当时父亲摸着她的头说:“小檀,要是哪天爸爸不在了,你看到这个……”
“檀檀?”
顾沉砚的声音穿透空间。
苏檀猛地回头,镯子“当啷”撞在石桌上。
她手忙脚乱要收空间,可那株苗像生了根,荧光反而更盛。
“开门。”顾沉砚的声音近了。苏檀咬咬牙,收了空间冲回屋。
灶台上的玉米饼子还冒着热气。
顾沉砚正往她碗里夹腌萝卜,抬头见她脸色发白:“哪不舒服?”
“种子……发芽了。”苏檀把腕子伸过去。
翡翠镯还在发烫,“叶片上的纹路,和我爸日记里的一样。”
顾沉砚放下筷子。
他的拇指抹掉她嘴角的饭粒,指腹的茧蹭得她发痒:“先封了它。上回空间涨水差点淹了灵田,万一……”
“不行。”苏檀按住他手背,“这是我爸留给我的线索。”她声音轻下去,“我总觉得,他可能……”
顾沉砚没说话。
他起身从梁上取下木匣,里面整整齐齐放着苏檀父亲的旧物——蓝布衫、搪瓷杯,还有那本边角卷了的日记。
他翻到最后一页,对了对苏檀描述的纹路,沉默片刻:“今晚我跟你守着。”
夜来得快。
林月白裹着破棉袄蹲在晒谷场草垛后,牙齿直打颤。
她今儿轮值守粮,可风一吹,草垛沙沙响,像有人在耳边喘气。
“嘶——”
她抬头。
远处山头上忽的闪过一道蓝光,比萤火虫亮,比月亮淡。
林月白“啊”地尖叫,拔腿就跑。
周大队长正往炕里塞红薯干,门被撞得哐当响。
林月白浑身是泥,头发乱得像鸡窝:“山、山头上有光!蓝幽幽的!”
“瞎咋呼。”周大队长抽着旱烟,“前儿李婶还说见着狐狸成精呢。”
“我也看见了!”
顾小满扒着门框探出头。
她手里攥着作业本,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写算术题时,窗户外头忽的闪了一下,跟苏姐姐空间里的光似的!”
周大队长的烟杆“啪”地掉在地上。
苏檀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上走。
“副本檀”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得像片叶子。
“到了。”副本檀突然停住。
手电筒光扫过灌木丛。
几株半人高的植物正发着光,叶片上的银线纹路,和空间里的幼苗分毫不差。
苏檀蹲下去。
指尖刚碰到叶片,那株植物突然抖了抖,荧光顺着她的手往镯子钻。
“它在引导我们。”副本檀的声音低了些,“像在……找什么。”
第二天清晨,井台边围了一圈人。
苏檀蹲在井边,悄悄往桶里滴了滴灵泉水。
张婶舀了碗水,刚喝一口就瞪圆眼睛:“这水咋这么甜?比上回苏知青给的灵泉水还甜!”
李叔凑过来喝了一口,砸吧着嘴:“喉咙都润了。我这老咳嗽,今儿咋没犯?”
苏檀攥紧袖口。
她看着井里晃动的人影,心里像揣了只扑棱棱的鸟——这颗种子,怕不只是回忆。
当夜暴雨突至。
雷声响得窗纸直颤。
苏檀被雨声惊醒时,腕上的镯子烫得厉害。
她掀开被子冲进空间——灵泉水位涨了半尺,那株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
叶片舒展,茎秆拔高。
最后一朵花“噗”地绽开,半透明的花瓣上,浮着个熟悉的字——“檀”。
苏檀伸手去碰。
花瓣凉丝丝的,像父亲从前用胡茬蹭她脸时,落在她手背上的雪。
“滴答——”
一滴雨顺着瓦缝掉在她额头上。
苏檀猛回头,空间外的雨帘里,顾沉砚举着伞站在院门口,军大衣湿了半边:“发什么呆?进屋!”
她应了一声,再回头时,那朵花已经不见了。
只剩灵泉边的幼苗,叶片上的“檀”字淡得像要化了。
第二天天亮,王奶奶端着粥碗来借盐:“檀丫头,我昨儿夜里梦见朵发光的花,花瓣上还写着字呢。”
二柱揉着眼睛从外头跑进来:“苏知青!我也梦见了!那字好像是……”
苏檀的手顿在缸边。
她望着院外飘着薄雾的山头,突然听见镯子轻轻响了一声——像极了父亲从前摇拨浪鼓逗她时,那声“叮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