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天没亮就往顾沉砚家走。
门帘一挑,顾沉砚正擦军刺,刀身映着他眉骨的阴影:“昨晚没睡好?”
“神树指的路。”苏檀把窗台上的星图痕迹摊开——是她半夜用炭笔描下的,“檀家旧宅,在邻省废村。我爹平反时给过我铁盒,里面有种子,日记里也提过。”
顾沉砚收了军刺:“什么时候走?”
“等檀影和周大队长。”苏檀攥紧袖口,“得先商量。”
周大队长叼着旱烟袋来的时候,裤脚还沾着露水:“小苏啊,神树的事我信你,可那废村听说十年前就没人了,山高路远的……”
“我带枪。”顾沉砚拍了拍腰间的帆布包,“侦察兵出身,路上安全。”
檀影从院角转出来,手里捏着半片翡翠:“旧宅有答案。”她声音像敲冰,“夜鹰的残余,可能在那。”
周大队长吧嗒吧嗒抽烟,火星子落进鞋壳里:“成!我让铁柱套牛车,再备点干粮——你们可千万当心。”
出发前夜,顾小满蜷在苏檀被窝里,往她帆布包里塞东西:“姐姐,这个!”
小布包鼓鼓囊囊,打开是晒干的神树叶,泛着淡青色:“小满?”
“我趁夜去摘的。”小丫头缩着脖子笑,“神树亮的时候,叶子会发热,肯定能保平安!”她突然压低声音,“昨天我看见林月白去了村东头,跟个穿黑大衣的男人说话……”
苏檀手顿了顿,把布包塞进最里层:“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雪是在第三天下午下的。
原本晴好的天突然压下乌云,风卷着雪粒子往脖子里钻。
顾沉砚把苏檀往怀里带:“先找避风的地儿!”
“罗盘歪了。”檀影举着铜罗盘,指针疯狂打转,“磁场乱了。”
苏檀背包突然一热。
她摸出小布包——神树叶正发出幽蓝微光,像萤火虫往西北飞。
“跟叶子走!”顾沉砚拽着她往雪幕里冲。
山洞是在半山腰发现的。
洞门被积雪盖住,掀开时落了苏檀一头白。
顾沉砚打着火折子,火光映得洞壁发亮——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和她翡翠镯内侧的花纹一模一样。
“是我奶说的‘镇山符’?”周大队长凑过去,“我爹那辈人说,山里老林有古村,墙上都刻这玩意儿……”
檀影伸手摸纹路,指尖刚碰上去,石壁突然震了震,落下来的雪块里滚出半块陶片,刻着“夜鹰”二字。
苏檀喉头发紧。
旧宅比想象中破。
断墙爬满野藤,木门只剩半扇,推的时候吱呀作响。
顾沉砚当先进去,军刺挑开蛛网:“安全。”
正厅供桌上落满灰,擦开后露出个檀木盒子。
苏檀打开,里面是本族谱,纸页脆得能捏碎。
“苏承安,洪武二十三年,任太医院典药……”她翻到中间页,“永乐七年,与‘青鸾司’共研百毒经……”
“青鸾司?”顾沉砚凑过来看,“夜鹰的前身?”
檀影突然指向最后一页:“这里。”
一行小字:“后世若见此谱,当知血脉不孤。”
最里间书房的门是反锁的。
顾沉砚一脚踹开,霉味混着松香味涌出来。
桌上摆着个相框,玻璃裂了道缝,里面是个穿蓝布衫的男人和女人,背景正是青竹沟的神树。
“是我爹!”苏檀手指发抖,“这女的……”她抬头看檀影,“和你长得好像。”
檀影盯着照片,瞳孔缩了缩:“她颈间有翡翠。”
苏檀这才注意到,女人脖子上挂着个小玉牌,和自己腕上的镯子纹路如出一辙。
“该走了。”顾沉砚检查着弹药,“雪停了,再晚赶不上夜路。”
苏檀把族谱和照片收进怀里,转身要走。
洞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积雪被踩碎的声音,一声,两声,越来越近。
顾沉砚挡在她身前,军刺出鞘。
门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脸——是李寡妇。
她头发沾着雪,手里攥着枚玉佩,正发着和神树叶一样的幽蓝微光。
苏檀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李寡妇缓缓抬脚跨进门槛,目光扫过她怀里的族谱,嘴角扯出个笑:“苏知青……”
她声音哑得像砂纸,“可算找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