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江稳坪的冬日来得早,枫香坝张氏宗祠的屋檐下已经结了层薄霜。张羽耀裹着件打满补丁的棉袄,蹲在祠堂后院的老槐树下,手里摩挲着一块布满青苔的残碑。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只依稀能辨认出\"黄号\"二字——这是半年前神兵攻破德江城时,从县衙废墟里挖出来的旧物。
\"佛主,天这么冷,咋还在这儿待着?\"张金银端着一碗热姜汤走来,哈着白气说道,\"冉先生带弟兄们在前院练枪法呢,让我来叫你过去看看。\"
张羽耀接过姜汤,暖了暖冻僵的手指:\"你说这黄号军,真像老人们说的那么厉害?\"他望着残碑上的刻痕,仿佛能透过时光看到百年前的战火,\"听说他们当年连克十余城,把官兵打得落花流水。\"
张金银蹲在他身边,用袖子擦去碑上的积雪:\"王瞎子不是说了嘛,咸丰年间的胡胜海,就跟咱们现在一样,带着穷人造反。他们也举黄旗,也喊'灭捐灭税',跟咱们神兵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正说着,一个背着褡裳的瞎眼老乞丐拄着拐杖走来,正是稳坪一带最会讲古的王瞎子。他听到两人的对话,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光:\"佛主也在念叨黄号军?老汉今天就给你们说道说道,这黄号军跟咱们神兵的缘分。\"
王瞎子摸索着坐在残碑旁,清了清嗓子开讲:\"那是咸丰五年,胡胜海在德江举旗,头裹黄巾,号称'黄号军'。他们有个'老教场',就在现在的稳坪中学那儿,当年能屯兵上万!胡胜海会'撒豆成兵'的法术,一把豆子撒出去,就能变成刀枪不入的神兵......\"
\"撒豆成兵?\"张羽耀眼睛一亮,\"跟咱们的神符一样?\"
\"比神符厉害多了!\"王瞎子一拍大腿,\"黄号军有'天书',打仗前念咒语,刀枪都打不进!他们攻思南府的时候,城墙太高爬不上去,胡胜海对着城墙念咒,城墙就自己塌了个口子......\"
张金银听得入迷:\"后来呢?他们打赢了吗?\"
王瞎子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赢了一时,赢不了一世啊。官府调来大军围剿,黄号军守了八年,最后粮尽弹绝。胡胜海被砍头那天,天上飘着黄雪,百姓们都说是天在哭......但他们的黄旗,一直飘在黔东人心里。\"他摸了摸残碑,\"这块碑,就是当年黄号军的祭坛碑,上面刻着他们的咒语呢。\"
张羽耀凑近细看,果然在碑缝里发现几行细小的刻字,像是某种符咒。他突然站起身,对张金银说:\"快去找纸笔来,把这些字拓下来!\"
等张金银取来纸笔,张羽耀小心翼翼地将纸铺在碑上,用炭笔细细描摹。寒风中,他的手指冻得通红,却异常坚定。王瞎子在一旁念叨:\"佛主这是要承黄号军的气运啊!当年黄号军没能成的事,说不定要在咱们神兵身上成了......\"
拓完符咒,张羽耀将纸小心收好,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他对王瞎子拱手道:\"多谢老人家指点,这黄号军的故事,得让所有神兵都听听。\"
王瞎子呵呵一笑:\"佛主要是信得过老汉,就让老汉去各坛宣讲。保准让弟兄们知道,咱们不是孤军奋战,百年前就有英雄替咱们趟过路了!\"
当天下午,张羽耀就召集稳坪的神兵骨干,在张氏宗祠开了场\"黄号精神会\"。王瞎子坐在正中央,唾沫横飞地讲述黄号军的战绩,听得神兵们热血沸腾。当讲到胡胜海牺牲时,不少人红了眼眶。
\"弟兄们!\"张羽耀举起拓下来的黄号符咒,声音洪亮,\"黄号军的咒语还在,他们的精神还在!官府说咱们是'匪',可百年前的黄号军,在百姓心里是英雄!从今天起,咱们神兵就以黄号军后裔自居,继承他们的黄旗,完成他们没完成的事!\"
\"继承黄旗!完成大业!\"神兵们齐声呐喊,震得祠堂的梁柱嗡嗡作响。
散会后,张羽耀让人将黄号符咒刻在木板上,复制了几十块,分发给务川、印江、沿河的神坛。他还让人缝制了一批新的黄旗,旗上除了原来的\"天下太平\",又加了四个小字:\"黄号遗风\"。
没过几天,德江的黄旗就传到了印江天池坪。李天保看着旗上的\"黄号遗风\"四个字,又听说了黄号军的故事,当即召集神兵,在天池坪的祭坛前举行了\"续香火\"仪式。
仪式上,李天保将黄号符咒与神兵神符合在一起焚烧,灰烬拌在神水里让弟兄们喝下。他举着新制的黄旗宣誓:\"从今天起,咱们就是黄号军的传人!刀山火海,绝不退缩!\"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黔东五县,务川的赵国清、沿河的张羽让、思南的宁国学,都纷纷效仿德江和印江,竖起了带\"黄号遗风\"的黄旗。各坛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今天你送粮,明天我派援兵,原本分散的神坛,渐渐连成了一片黄旗的海洋。
腊月初八,务川金竹乡的香树坝格外热闹。这里是张羽勋最初设坛的地方,如今成了五县神兵的联络中心。张羽耀、李天保、赵国清、宁国学、张羽让五位佛主齐聚于此,要举行\"联坛大典\",正式结成同盟。
香树坝的山洞被打扫一新,洞壁上挂着五面黄旗,分别代表德江、印江、务川、思南、沿河。中央摆着那块黄号军的残碑,碑前燃着十二炷香,烟雾缭绕中,仿佛有先祖的英灵在注视。
\"时辰到!\"随着司仪一声高喊,五位佛主并排走到碑前,每人手持一把鸡血浸泡过的匕首,划破手指,将血滴进同一个酒碗里。
\"我张羽耀,以血为誓!\"
\"我李天保,以血为誓!\"
\"五县神兵,同气连枝!\"
\"生死与共,永不相负!\"
五人齐声念完誓词,将碗中的血酒一饮而尽。洞外顿时响起震天的鞭炮声和欢呼声,五百多名神兵举着黄旗呐喊,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联坛大典后,五位佛主围坐在篝火旁商议大事。赵国清首先开口:\"现在五县联坛,得有个规矩。我提议,张佛主是德江首坛,又找到了黄号碑,就由他当总佛主,咱们都听他号令!\"
\"我同意!\"李天保立刻附和,\"张佛主仁义,又有谋略,当总佛主最合适!\"
张羽耀连忙摆手:\"不可不可,咱们兄弟平等,哪能分高低?不如设个'坛主会',五人轮流主事,大事一起商量。\"
最终众人商定,成立\"黔东神兵总坛\",张羽耀为首席坛主,其余四人分掌五县军务。还定下三条盟约:一要互通情报,二要互相支援,三要统一旗号——以后所有神兵都头裹黄巾,举黄旗,号称\"黄号神兵\"。
散会时,宁国学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页泛黄的纸:\"这是我从六井溪的老祠堂里找到的,据说是黄号军的《行军要诀》,上面有他们的阵法,咱们可以学学。\"
众人凑过去看,只见纸上画着奇怪的阵形图,还有\"天罗阵地网阵\"的字样。李天保指着一幅图说道:\"这个'麻雀阵'好!咱们人多,分散开来像麻雀一样,敌人打不着咱们,咱们能袭扰他们。\"
张羽耀将《行军要诀》小心收好:\"回去后各坛都要学,把黄号军的本事学到手。另外,王瞎子说黄号军有'老教场',咱们也得找个地方练兵,就叫'新教场'!\"
接下来的一个月,五县神兵掀起了练兵热潮。德江的枫香坝、印江的天池坪、务川的香树坝,都成了热火朝天的练兵场。神兵们不仅练刀枪,还按照《行军要诀》练阵法,张羽耀更是让王瞎子把黄号军的故事编成歌谣,让弟兄们边练边唱:
\"黄号旗,迎风飘,穷人心头火在烧;
神符贴,咒语念,刀枪不入把仇报;
联五县,结同盟,官府见了吓破胆;
灭苛捐,除杂税,黔东百姓得逍遥......\"
歌声传到思南府,知府吓得连忙向省里求援。王家烈派来的专员在德江边境看到漫山遍野的黄旗,回去后禀报:\"黔东神兵已练成气候,头裹黄巾,阵法诡异,恐为心腹大患!\"
这天,张羽耀正在枫香坝教神兵摆\"天罗阵\",忽有沿河的神兵骑马赶来报信:\"佛主!不好了!沿河民团张云佩带着人马来犯,说是要踏平咱们的神坛!\"
张羽耀立刻召集坛主会,李天保拍着桌子说:\"正好试试咱们的新阵法!我带印江神兵从左翼包抄,宁先生带思南弟兄从右翼袭扰,张佛主您正面迎敌!\"
赵国清补充道:\"我让务川的弟兄带土炮埋伏在山腰,等敌人进了包围圈就开炮!\"
商议完毕,五县神兵迅速集结。张羽耀亲率德江主力正面迎敌,李天保和宁国学各带三百人左右包抄,赵国清则带着五十名炮手埋伏在两侧山腰。
三天后,张云佩的民团两千多人浩浩荡荡杀来,看到神兵只有一千多人,还摆着奇怪的阵形,顿时哈哈大笑:\"这群泥腿子还学打仗?给我冲!\"
民团刚冲进阵中,就被神兵分割成几段。张羽耀挥舞鬼头刀大喊:\"变阵!\"神兵们立刻变换队形,将民团围在中间。李天保和宁国学从两侧杀出,土炮在山腰轰鸣,民团顿时乱作一团。
\"这是什么阵?\"张云佩惊慌失措,他的人马被神兵像割麦子一样砍倒,却连敌人的主力都摸不着。
张羽耀举着黄旗冲锋:\"这是百年前黄号军的天罗阵!今天就让你们尝尝厉害!\"
民团被杀得丢盔弃甲,张云佩带着残部狼狈逃窜。神兵们追到乌江岸边,缴获了大量枪支弹药。这一战,黄号神兵威名远扬,黔东五县的百姓都说:\"黄号军又回来了!\"
战后,张羽耀在枫香坝举行庆功宴,王瞎子特意赶来,用黄号军的调子唱了首新歌:\"黄旗飘,鬼神嚎,神兵个个是英豪;五县联,阵法高,官府再也不敢嚣......\"
张羽耀端着酒碗站起来,对众人说:\"弟兄们,黄号军的精神,在咱们身上活过来了!但这只是开始,咱们要让黄旗插遍整个黔东,让所有受苦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篝火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黄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神兵们知道,从继承黄号军衣钵的那天起,他们的抗争就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在延续一段跨越百年的传奇。
冬末的黔东,田地龟裂,草木枯黄。德江稳坪的粮仓见了底,不少神兵和百姓开始挨饿。张羽耀看着弟兄们浮肿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上次打张云佩缴获的粮食,早就分光了。
\"佛主,再不想办法,弟兄们就要饿垮了。\"张金银把最后一点糙米倒进锅里,熬了满满一锅稀粥,却不够三百人分。
张羽耀望着窗外萧瑟的景象,眉头紧锁:\"印江和思南那边收成好点,我让人去借粮,怎么还没回信?\"
话音刚落,一个满身尘土的神兵跑进来,手里举着封信:\"佛主!印江和思南的回信!\"
张羽耀拆开一看,顿时喜上眉梢:\"李天保说印江粮仓有存粮,愿意分咱们两百石!宁先生说思南的红薯干能凑一百担!\"
张金银也笑了:\"还是联坛好啊!要是以前,哪能这么快借到粮?\"
可转念一想,张羽耀又皱起眉头:\"从印江到德江,要过三道民团关卡,怎么把粮食运回来?\"
正发愁时,王瞎子拄着拐杖走来,神秘兮兮地说:\"佛主忘了黄号军的'飞粮道'了?当年胡胜海缺粮,就是靠这条道运粮,官兵怎么查都查不到。\"
\"飞粮道?\"张羽耀连忙追问,\"在哪?怎么从没听说过?\"
王瞎子压低声音:\"就在乌江沿岸的山洞里!黄号军在岩壁上凿了暗道,连通十几个山洞,能从思南一直通到德江。老汉小时候跟着爹躲兵灾,进去过一次。\"
张羽耀眼睛一亮:\"快带我们去找!\"
当天下午,张羽耀带着张金银和二十名神兵,跟着王瞎子来到乌江岸边的悬崖下。王瞎子摸索着在一处瀑布后面敲了敲,岩壁竟然是空的!神兵们用锤子砸开岩壁,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进去吧,沿着暗道走,就能到印江的麻阳洞。\"王瞎子嘱咐道,\"洞里有黄号军留下的火把,还有标记,跟着'黄'字走就不会迷路。\"
张羽耀第一个钻进洞口,里面漆黑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他点燃火把,果然看到岩壁上刻着模糊的\"黄\"字标记。暗道时而狭窄得需要匍匐前进,时而宽敞得能并排走三人,显然是人工开凿的。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出现光亮。张羽耀爬出洞口,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洞中央堆着小山似的粮食,李天保正带着印江神兵等在那里。
\"张佛主可算来了!\"李天保迎上来,指着粮食说,\"两百石谷子都在这儿,还有五十担红薯干。咱们现在就装粮,从飞粮道运回去。\"
神兵们用麻袋装好粮食,沿着暗道往回运。张羽耀看着穿梭在暗道里的弟兄们,火把的光在岩壁上晃动,像一条流动的火龙,不禁感叹:\"黄号军真是神人啊,这么隐秘的道都能凿出来。\"
李天保笑着说:\"他们不仅有飞粮道,还有'传信鸟'呢。我让人养了几十只信鸽,以后五县传信,当天就能到,比骑马还快!\"
等粮食全部运到稳坪,张羽耀让人把粮食分发给百姓和神兵。分到粮食的百姓捧着谷子,对着黄号碑磕头:\"多谢黄号军保佑!多谢神兵佛主!\"
消息传到务川,赵国清也学着开通了飞粮道,把务川的玉米运到缺粮的沿河。宁国学则在思南组织妇女编竹筐,专门用来装粮食,竹筐上都编着\"黄\"字标记。
很快,一条连接五县的\"黄金运输线\"形成了。德江缺盐,印江就通过飞粮道送盐过来;沿河缺药材,思南就组织药农采了药送过去。神兵们还在暗道里设了哨卡,遇到民团搜查就躲进洞里,等敌人走了再继续赶路。
这天,张羽耀正在飞粮道的德江入口检查,突然听到洞内传来呼救声。他带人冲进去,发现是几个运粮的神兵被毒蛇咬伤了,躺在地上抽搐。
\"快!找解毒药!\"张羽耀急得团团转,可身边根本没有解药。
就在这时,王瞎子拄着拐杖赶来,手里拿着个布包:\"别慌!老汉带了解药!这是黄号军传下来的方子,用七叶一枝花和蛇倒退熬的,专治蛇毒。\"
他让神兵们找来陶罐,在洞里生火熬药,给受伤的弟兄灌下去。没过半个时辰,中毒的神兵果然醒了过来,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无大碍。
\"王老汉,您怎么知道洞里有蛇?还带了解药?\"张金银好奇地问。
王瞎子嘿嘿一笑:\"黄号军的《行军要诀》里写着呢,'飞粮道多毒虫,需备七叶一枝花'。老汉早就备好药了,就怕出事。\"
张羽耀这才明白,黄号军留下的不仅是暗道和阵法,还有宝贵的经验。他让人把《行军要诀》抄了多份,分发给各坛,让弟兄们都好好学习。
随着飞粮道的开通,五县神兵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印江的铁匠帮德江打造大刀,务川的木匠帮沿河修土炮,思南的书生帮神兵写传单,上面印着黄号军的故事和“灭丁灭粮灭捐”的口号。传单贴到哪里,哪里就有百姓偷偷加入神兵,连一些原本中立的乡绅,也开始暗中支持他们。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稳坪的百姓自发带着年货来到张氏宗祠,给神兵们送来了腊肉、糍粑和新做的布鞋。一个白发老婆婆拉着张羽耀的手,颤巍巍地说:“佛主啊,我男人当年就是黄号军,死在思南战场上。现在看到你们举黄旗,就像看到他回来了一样……”
张羽耀望着满院的百姓,心里热乎乎的。他让人杀了两头猪,和百姓们一起过年。篝火旁,王瞎子弹着三弦,唱着新编的《黄号神兵谣》,孩子们围着黄旗追逐嬉戏,笑声传遍了整个枫香坝。
席间,李天保从印江赶来,带来了个好消息:“张佛主,印江的神坛已经扩展到十个村寨,能战的弟兄有两千多人了!我看咱们可以趁热打铁,把五县的神坛都统一起来,成立‘黄号神兵总坛’!”
张羽耀当即表示赞同:“好!等过了年,咱们就在沙子坡召开五县大会,正式成立总坛,让黔东的黄旗飘得更高!”
窗外,雪花悄然落下,覆盖了黄号碑上的残痕,却盖不住神兵们心中的火焰。他们知道,有黄号军的精神指引,有五县百姓的支持,这支由穷苦人组成的队伍,一定能在黔东大地闯出一条活路来。
正月十五元宵夜,德江稳坪的夜空被烟花照亮,百姓们提着灯笼在街上巡游,神兵们则在张氏宗祠的祭坛前举行“迎黄魂”仪式。张羽耀站在黄号残碑前,将新制的黄旗点燃一角,灰烬随风飘散,据说这样能请来黄号军的英灵庇佑。
仪式结束后,张羽耀带着张金银巡查飞粮道。月光透过洞口洒进暗道,岩壁上的“黄”字标记在光影中若隐若现。走到中段的宽敞石室时,张羽耀突然发现石壁上有幅模糊的壁画,像是某种练武的姿势。
“这是什么?”他凑近细看,壁画上的人动作奇特,四肢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旁边还刻着小字,“黄魂护体功……刀枪不伤……”
张金银也看呆了:“难道是黄号军的护体神功?”
两人正研究着,石室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火把的光芒剧烈摇晃。一个模糊的身影从石壁中浮现,穿着泛黄的号衣,头裹黄巾,看不清面容,却带着一股威严的气息。
张羽耀和张金银吓得拔刀戒备,却听到那身影开口说话,声音像是从百年前传来:“后世神兵,不必惊慌。吾乃黄号军百夫长,奉胡将军之命,守护此功百年,待有缘人继承。”
“您是……黄号军的英灵?”张羽耀又惊又喜,连忙收起刀。
黄衣身影微微点头:“汝等继承黄旗,心怀百姓,合该习得此功。此‘黄魂护体功’需以心养气,以气护体,非靠符咒神水,而在信念坚定。练至深处,虽不能真刀枪不入,却能聚气成盾,减免刀枪之伤。”
说罢,身影做出壁画上的姿势,口中念诵口诀:“气沉丹田,意守玄关,黄魂入体,百邪不侵……”张羽耀和张金银连忙跟着模仿,只觉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缓缓流遍全身。
“此功需每日寅时练习,辅以黄米为引。”黄衣身影说完,又在石壁上指点,“此处有吾军当年藏的练功图谱,汝等可取走研习。切记,功在护民,非为逞强,滥用必遭天谴。”
话音刚落,身影渐渐消散在石壁中,阴风骤停,火把恢复稳定。张羽耀和张金银面面相觑,都觉得像做梦一般。张金银伸手摸向石壁,果然在壁画旁摸到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卷麻布图谱,上面画满了练功姿势和口诀。
“是真的!不是幻觉!”张金银激动得声音发颤,“咱们真的得到黄号军的真传了!”
张羽耀小心翼翼地将图谱收好,对着石壁深深一揖:“多谢百夫长指点,我等定当善用此功,护佑黔东百姓。”
回到宗祠,两人连夜研究图谱。图谱分为“基础篇”“进阶篇”“实战篇”,不仅有练功方法,还有配合阵法的技击之术。张羽耀试着按照图谱练习,半个时辰后竟额头冒汗,浑身暖洋洋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这功真有用!”他惊喜地说,“明天就教给各坛的骨干!”
第二天一早,张羽耀召集德江神兵的骨干,在枫香坝传授“黄魂护体功”。起初有人不信,觉得不如神符管用,但练了几天后,发现身手确实轻快了许多,打斗时也更有耐力,渐渐都认真起来。
消息传到印江,李天保特意赶来学习。他本就习武出身,练起护体功事半功倍,很快就能聚气挡开木棍的击打。“这功比神水靠谱多了!”他兴奋地说,“我回去就教给印江的弟兄,以后打仗不用光靠硬拼了!”
宁国学则从图谱的“医篇”中发现了黄号军的疗伤秘方,用当地的草药配合气功推拿,治好不少神兵的旧伤。他感慨道:“黄号军不仅会打仗,还懂医术,真是咱们的榜样啊!”
没过多久,五县的神兵都练起了护体功。虽然没人真能做到刀枪不入,但身体素质明显提高,受伤后恢复也更快。在一次与民团的遭遇战中,张羽让赤手空拳挡开敌人的砍刀,靠着护体功反杀敌人,让弟兄们对这门功夫更加信服。
这天,张羽耀正在教新加入的神兵练功,王瞎子拄着拐杖走来,手里拿着个破旧的头盔:“佛主,你看老汉找到了什么?这是黄号军的铁盔,上面还有弹痕呢!”
铁盔上有个明显的凹痕,却没有穿透。张羽耀拿起铁盔,突然明白过来:“原来黄号军不是真的刀枪不入,是靠护体功配合盔甲!难怪他们能挡子弹!”
他当即让人仿照铁盔的样式,用熟铁打造盔甲,分发给各坛的骨干。穿上盔甲的神兵练起护体功,防御力大大提升,在战场上越发勇猛。百姓们看到神兵身披铁甲,威风凛凛,都说是“黄号军显灵了”,前来投奔的人更多了。
张羽耀看着操场上刻苦练功的弟兄们,又望了望祠堂里的黄号残碑,心中充满感激。他知道,黄号军的精神不仅活在传说里,更通过这些功法、图谱和百姓的信仰,真正融入了神兵的血脉。这支年轻的队伍,正在沿着先辈的足迹,一步步走向更广阔的战场。
阳春三月,黔东大地回暖,沙子坡的油菜花漫山遍野。五县神兵的佛主带着骨干齐聚于此,召开“黄号神兵总坛成立大会”。山坡上竖起五面巨大的黄旗,风中猎猎作响,两千多名头裹黄巾的神兵列队整齐,气势如虹。
大会开始,张羽耀站在土台上,举起黄号军的残碑拓片,声音传遍山谷:“弟兄们!今天,我们继承黄号军的遗志,成立黔东黄号神兵总坛!从今天起,德江、印江、务川、思南、沿河五县神兵,同气连枝,生死与共!”
“同气连枝!生死与共!”神兵们齐声呐喊,震得油菜花纷纷飘落。
随后,五县佛主共同宣布总坛章程:张羽耀任总佛主,李天保任兵马元帅,赵国清任粮草官,宁国学任军师,张羽让任先锋官。总坛下设“五旗营”,每县一营,各营统一旗号、统一阵法、统一号令。
王瞎子被请上台,当场宣布新编成的《黄号军规》:“一不许欺压百姓,二不许私藏财物,三不许临阵退缩,四不许背叛弟兄,五要尊黄号遗训……”神兵们听得认真,纷纷举手宣誓遵守。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是展示黄号军的“三宝”——从飞粮道找到的练功图谱、黄号残碑拓片,还有新铸成的“黄魂刀”。这把刀仿照黄号军的样式打造,刀身刻着护体功口诀,刀柄缠着黄巾,由张羽耀亲手授予李天保。
“此刀赐给兵马元帅!”张羽耀高声道,“望你带着弟兄们,像当年的黄号军一样,奋勇杀敌,护佑黔东!”
李天保接过刀,单膝跪地:“属下定不负总佛主所托!黄魂刀在,神兵在!”
大会结束后,各营开始展示练兵成果。德江营的“天罗阵”变幻莫测,印江营的护体功硬抗木棍,务川营的土炮精准轰击,思南营的飞鸽传信迅速准确,沿河营的水性演练如鱼得水。看得前来观礼的百姓连连叫好,不少青壮年当场要求加入神兵。
宁国学带着书生们在会场四周张贴传单,上面印着黄号军的故事和神兵的章程。一个读过书的老秀才看着传单,感慨道:“百年前黄号军揭竿,百年后神兵继起,这黔东的穷苦人,是压不垮的啊!”
当天傍晚,总坛收到急报:王家烈派了一个旅的正规军,正往德江开来,扬言要“剿灭黄号余孽”。神兵们顿时紧张起来,纷纷请战。
张羽耀却很镇定,召集坛主们商议:“官兵人多势众,硬拼不行。咱们用黄号军的老办法——坚壁清野,游击袭扰。”
李天保提议:“让沿河营在乌江沿岸设伏,毁掉浮桥;务川营断他们的粮道;印江和思南营袭扰侧翼;德江营正面牵制,把他们引进咱们的包围圈!”
宁国学补充道:“我让人散布谣言,说黄号军的英灵显圣,能让神兵刀枪不入。先扰乱他们的军心!”
计策定下,五县神兵立刻行动起来。百姓们也自发帮忙,有的藏起粮食,有的破坏道路,有的当向导,整个黔东大地都动员了起来。
三天后,敌军进入德江境内,果然处处受阻。刚到乌江岸边,浮桥就被沿河营炸毁;想找百姓问路,却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夜里宿营,总被神兵袭扰,根本睡不好觉。更让士兵们恐慌的是,到处都在传“黄号英灵护佑神兵”的谣言,不少人夜里看到黄旗飘在空中,吓得以为真的闹鬼。
当敌军疲惫不堪地进入枫香坝时,张羽耀一声令下,五旗营同时杀出。德江营正面迎敌,印江营和思南营从两侧包抄,务川营和沿河营断其后路。神兵们练了护体功,又有盔甲护身,冲锋时格外勇猛,口中还念着黄号军的咒语,听得敌军心惊胆战。
“黄魂护体,刀枪不入!”
“继承黄旗,杀尽贪官!”
敌军的指挥官见状,以为神兵真有法术,吓得带头逃跑。失去指挥的士兵们溃不成军,被神兵们追得满山跑,扔下大量枪支弹药。这一战,神兵以少胜多,不仅打退了敌军,还缴获了两门迫击炮,声威震动整个黔东。
战后,张羽耀在沙子坡举行庆功大典。他站在黄旗下,望着欢呼的神兵和百姓,高声说道:“弟兄们,乡亲们!黄号军的精神告诉我们,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就没有打不赢的仗!从今天起,黔东的黄旗,再也没人能拔掉了!”
夕阳下,五面黄旗在山风中飘扬,与百年前的黄号军旗帜交相辉映。神兵们的歌声回荡在山谷间:“黄号旗,永不倒,穷苦人,志气高;五县联,鬼神嚎,好日子,要来到……”
这支继承了红号精神的队伍,在黔东大地扎下了根。他们的故事,将继续在烽火中书写,而黄号军的传奇,也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新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