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寒风卷着硝烟掠过阵地,像钝刀子刮过每个人的脸。李云龙拄着缴获的m1刺刀当拐杖,左腿的伤口已经溃烂见骨,每走一步都带出腥臭的脓血。他停在老鸦嘴最高处的观察哨,用望远镜扫视江对岸——美军工兵正在架设第五座浮桥,这次用的是新型铝合金构件,架桥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不止。
\"师长,体温。\"邢志国递来军用水壶,里面是刚煮过的蒲公英水。这个老政工现在兼任卫生队长,十个指头全被草药染成了墨绿色。
李云龙抿了一口,苦得舌根发麻。他盯着浮桥旁那些奇怪的方形车辆:\"那是什么玩意儿?\"
\"自行舟桥车。\"新调来的参谋扶了扶眼镜——这是兵团派来的大学生,眼镜腿用绷带缠着,\"带液压支架,十分钟就能展开成浮桥段。\"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不是坦克,而是一种体形臃肿的履带车,车顶竖着密密麻麻的天线。李云龙的后颈突然绷紧——作为穿越者,他认出这是电子干扰车!
\"通知各连,备用通讯方案启动。\"
命令刚传下去,电台里就爆出刺耳的杂音。步话机彻底失灵了,连信号旗都被浓密的硝烟遮蔽。传令兵不得不冒着炮火来回奔跑,有个十七岁的小通讯员在送信途中被榴弹炸碎,只剩半截身子还保持着爬行的姿势。
\"师长!三号阵地失联了!\"
李云龙抓起信号枪,三发绿色信号弹却消失在烟幕中。他啐了口血沫子,抄起波波沙冲锋枪:\"警卫班,跟我上!\"
三号阵地的惨状让久经沙场的老兵都胃液翻涌。美军使用了新型燃烧剂,战壕里的遗体全都碳化了,保持着各种挣扎的姿势。唯一幸存的机枪手被烧成了瞎子,却还死死抱着打红的枪管。
\"美国佬...用了新玩意儿...\"瞎子摸索着抓住李云龙的裤腿,\"粘上就甩不掉...水里都烧...\"
话没说完就断了气。李云龙掰开他焦黑的手指,发现掌心里攥着块未燃尽的胶状物——是凝固汽油的改良型!
回到指挥所时,兵团电报已经到了。邢志国念到一半突然卡壳,蜡黄的脸上渗出冷汗:\"要求我们...立即后撤到二线...\"
\"放屁!\"李云龙一拳砸在弹药箱上,\"现在撤,楚云飞他们就白死了!\"
地图上,红蓝箭头犬牙交错。楚云飞的358团在侧翼苦战三天,用全团覆灭的代价拖住了美军一个装甲营。现在他们的遗体还曝露在阵地上,眼睛都没合上。
\"炊事班还剩多少粮食?\"
\"最后半袋炒面,混着树皮够吃两顿。\"邢志国突然压低声音,\"重伤员那边...今早走了七个...\"
沉默像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李云龙摸出珍藏的半包烟——是楚云飞留下的\"大前门\",烟卷早就霉变了。他挨个分给指挥所里的人,点火时手抖得厉害。
\"告诉同志们,\"烟雾熏得他独眼发红,\"今晚吃顿好的。\"
所谓的\"好的\",其实是煮皮带汤。炊事员老刘把最后几条牛皮腰带剁碎了,混着野菜熬成糊糊。战士们围着行军锅,有人开玩笑说这是\"红烧牛腩\",笑着笑着就哭出声来。
李云龙给每人分了半碗,轮到陈招娣时,多捞了块皮带头。这丫头现在成了战地医院的顶梁柱,胳膊上戴着楚云飞送的欧米茄手表——是上次战斗缴获的,表壳被弹片打凹了,却还在走。
\"叔,\"她突然拽住李云龙袖口,\"俺梦见楚团长和小山东了...他们说冷...\"
寒风吹得油灯忽明忽灭。李云龙望向漆黑的山谷,那里躺着太多熟悉的兄弟。他摸摸陈招娣枯黄的头发:\"明天,叔带你们回家。\"
后半夜,美军发动了总攻。
新型烟幕弹像城墙般推过来,完全遮蔽了江面。红外夜视仪下,渡江部队像幽灵般无声逼近。最骇人的是打头阵的喷火坦克,经过改装的燃料罐射程足有百米远!
\"放近到三十米!\"
当领头的坦克碾上雷区时,李云龙吹响了铁哨。预设的炸药包接连引爆,却没能阻止钢铁洪流——美军在坦克底部加装了扫雷犁!
\"燃烧瓶!\"
陈招娣带着投弹组从侧翼杀出。这次燃烧瓶砸在坦克上居然滑落了——美军给装甲披上了特制防火毯!
\"火箭筒!\"
仅剩的两具巴祖卡同时开火。一发击中领头坦克的炮塔,却只留下个白印子;另一发打偏了,射手被机枪拦腰打断。
\"炸药包!\"
李云龙亲自带着突击队跃出战壕。这个左腿溃烂的汉子跑起来像头受伤的豹子,在弹雨中 zigzag 前进。眼看就要接近喷火坦克,侧面突然冲出个黑影——是装死的美军伤兵!
\"师长!\"
陈招娣尖叫着扑过来,用身体挡住了射向李云龙的子弹。这个瘦小的姑娘像片落叶般飘落,胸口炸开三朵血花。她最后的手势是指向腰间——那里别着小山东的识字课本。
\"操你姥姥!\"
李云龙彻底疯了。他抡起工兵锹劈碎偷袭者的脑袋,抱起炸药包滚到坦克底盘下。导火索\"嗤嗤\"燃烧时,他听见陈招娣在哼沂蒙山小调——和当年她哥哥牺牲时一样的调子。
轰!
爆炸的气浪把李云龙掀出五米远。他挣扎着爬向陈招娣,却被后续冲上的美军包围。刺刀扎进大腿的瞬间,天空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啸——是喀秋莎!
兵团炮群的全覆盖射击像天罚般降临。美军顿时乱作一团,有个军官试图组织撤退,被王喜奎的徒弟一枪爆头。
\"师长!援军!\"
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李云龙却像没听见,只是抱着陈招娣逐渐冰冷的身体。小姑娘的手表还在走,秒针滴答声中,他听见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等新中国...俺想上学...\"
朝阳完全升起时,阵地守住了。李云龙清点人数,全师能站起来的不足百人。邢志国捧着被血浸透的花名册,念一个名字就抹一下眼睛。
\"值了。\"李云龙望向江面,那里漂满了美军装备残骸,\"给楚云飞...捎个信...\"
撤退命令终于下达。重伤员被优先抬上卡车,轻伤员互相搀扶。李云龙坚持最后一个走,他站在老鸦嘴最高处,用刺刀刻下最后的战报:
\"1951年9月7日,此阵地仍在。\"
远处,新的红旗正在升起。小战士们的歌声穿过硝烟,嘶哑却倔强:\"雄赳赳,气昂昂...\"
李云龙知道,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但此刻,他摸了摸内兜里那块停走的欧米茄——表盘定格在凌晨四点二十一分,正是陈招娣牺牲的时刻——突然觉得,有些东西是炮火轰不垮、时光磨不灭的。
就像这朝阳,明天依然会从战士们的刺刀尖上重新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