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谷的阳光漫过镇魂台的光轮时，凌辰正蹲在地上，将龙血玉的碎片一片片拾起。碎片上还沾着青龙精血的余温，识海里那缕淡金色的暖意轻轻晃了晃——玄老虽没了声音，却像颗种子落在了识海深处，只要他还在，就总有“发芽”的一天。
“凌辰师兄，白师父让我来叫你。”林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换了身干净的青岚宗道袍，胳膊上的抓痕用草药敷过，透着淡绿色的印子，“他说要回青岚宗了，问你要不要一起走。”
凌辰将玉碎片收进储物袋，站起身时，瞥见镇魂台光轮中央那点淡金光晕正随着光轮旋转，像颗钉在台顶的星辰。“走吧。”他拍了拍手上的灰，青霜剑在身侧轻轻嗡鸣——剑身上沾的死气已被光轮的生机涤净，此刻泛着清润的青光。
白玄正坐在台边的草地上，雪狼趴在他脚边舔毛，墨麟豹则绕着镇魂台踱步，时不时用鼻子蹭蹭台身的镇魂钉，像是在道别。见凌辰过来，白玄站起身：“小友，龙渊的事暂了，但南域各地恐怕还有冥骨教的余党。青岚宗在南域东部，离这里最近，若你不嫌弃，可先随我们回宗休整，也好打听后续动静。”
凌辰点头——他本就没定下下一步去向，青岚宗既是正道宗门，又有林玥师徒这层渊源，去落脚确实合适。“麻烦白长老了。”
“客气什么。”白玄笑了笑，指尖掐诀，一道青绿色的光符落在墨麟豹身上，“它体内的蚀心散还没清干净，回宗后用‘青岚泉’泡泡，正好除根。”墨麟豹似懂非懂地晃了晃尾巴，用脑袋蹭了蹭凌辰的手背。
三人两兽离开归墟谷时，镇魂台的光轮仍在旋转，金色的生机漫过谷口，将之前被死气侵蚀的土地染得翠绿。凌辰回头望了一眼，见光轮边缘的金光正顺着龙渊的山脉往远处蔓延，像条无形的脉络——九宫镇魂钉聚齐后，生息阵竟在自行修复龙渊的灵脉。
“守阵人当年布的阵，比我们想的周全。”白玄也回头看了眼，语气里带着感慨，“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冥骨教会钻空子。”
林玥突然指着前方：“师父你看！那是不是‘青岚云舟’？”
远处的天空飘着艘淡绿色的飞舟，舟身刻着青岚宗的云纹，正缓缓往归墟谷的方向飘。飞舟上站着个穿灰袍的小修士，见他们抬头，急得朝这边挥手，还往地上抛了个传讯符。
传讯符“嗖”地落在凌辰脚边，炸开道淡绿色的光幕——光幕里是个面色焦急的青岚宗弟子，声音带着颤：“白长老！林师姐！宗里出事了！东部的‘落云镇’突然冒出死气，镇上的人都中了‘失魂症’，掌门让您立刻回宗！”
光幕碎时，白玄的脸色沉了下来：“落云镇离青岚宗不过百里，是宗门的补给重镇，怎么会突然冒死气？”
“肯定是冥骨教的余党！”林玥攥紧了拳头，“他们在龙渊没成，就去别处作乱了！”
凌辰指尖碰了碰储物袋里的离位钉——钉子自回镇魂台后，他总觉得和九宫钉有了丝若有若无的联系，此刻那丝联系突然轻轻颤了颤，像是在预警。“先上云舟，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青岚云舟落得极快，小修士见白玄等人上来，急道：“长老，您快看看这个！”他递过个陶罐，罐里装着些灰黑色的粉末，粉末里还混着几根细小的骨渣。
凌辰捏起一点粉末，指尖瞬间泛起凉意——是死寂之气，但比骨尊身上的淡得多，更像是……被稀释过的死气。“这粉末哪来的？”
“从落云镇病人身上刮的。”小修士急道，“镇上的人前天还好好的，昨天一早突然就眼神发直，只会坐在地上发呆，郎中查不出病因，后来有弟子发现他们身上沾着这粉末，才往宗门报信。”
白玄接过陶罐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是‘骨灰散’。冥骨教用修士骨灰混死寂之气磨的毒，沾了就会蚀神魂，轻症发呆，重症……变成行尸走肉。”
“那怎么办？”林玥急道。
“得先找到散毒的源头。”白玄沉声道，“开舟，去落云镇！”
云舟调转方向，往东部飞去。凌辰站在舟边，望着下方掠过的山林，识海里那缕淡金光晕突然晃了晃——玄老虽没声音，他却莫名懂了：这骨灰散的死气虽淡，却和死寂之门的气息同源，散毒的人恐怕不止是余党那么简单。
飞了约莫一个时辰，落云镇的轮廓出现在下方。镇子外围着不少青岚宗弟子，正用光幕将镇子罩住，光幕上泛着淡绿色的光，显然是在拦死气。可镇子上空飘着层灰黑色的薄雾，薄雾正往光幕外渗，连周围的草木都开始发黄。
“长老！”守镇的弟子见云舟落下，急忙迎上来，“您可来了！镇里已经有十几个村民没气了，身体还硬邦邦的，像被冻住了一样！”
白玄没废话，带着凌辰和林玥穿过光幕往里走。刚进镇口，凌辰就皱了眉——镇子里静得可怕，街上坐满了眼神发直的村民，他们一动不动，嘴角挂着白沫，身上果然沾着灰黑色的粉末。更怪的是，地上的石板缝里渗出淡黑色的水，水里飘着和骨灰散一样的骨渣。
“死气是从地下冒的。”凌辰蹲下身，指尖按在石板上。石板下传来微弱的震动，还有股熟悉的“咚咚”声——和之前在血色裂痕里听到的、蚀骨蜥爬出来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是地脉！”白玄脸色一变，“有人在地下动了手脚，把死气引到了地脉里！”
林玥突然指向镇中心的祠堂：“师父你看！祠堂门口的石狮子眼睛是黑的！”
镇中心的祠堂前立着对石狮子，此刻狮子的铜铃眼里竟渗着黑汁，嘴角还刻着道诡异的符——正是之前在蚀骨崖看到的、冥骨教用来钉锁魂钉的咒文。祠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飘出的死气比外面浓十倍，隐约能看到堂里摆着个黑铁坛。
“进去看看！”凌辰拔出青霜剑，率先往祠堂走。刚到门口，就见堂里的黑铁坛突然“咔嚓”一声裂了道缝，缝里钻出无数细小的骨虫，骨虫落地就往村民的方向爬，显然是想往他们身体里钻。
“孽障！”白玄指尖掐诀，三道藤蔓从地里窜出，织成道绿网，将骨虫全困在网里。藤蔓上泛着青光，骨虫一碰到青光就化作黑烟，转眼就被灭了个干净。
凌辰走进祠堂，才发现黑铁坛上插着三根锁魂钉，坛口盖着块黑布，布上用血画着个“坛”字。他伸手掀开黑布，坛里竟装着半坛黑血，血里泡着颗拳头大的头骨——头骨的眼窝里跳动着幽蓝的鬼火，正是之前骨尊消散时留下的那缕残魂！
“是骨尊的残魂！”林玥惊呼，“他们用残魂养死气，再通过地脉散到镇里！”
头骨突然睁开眼，幽蓝的鬼火盯着凌辰：“小子……你毁我肉身，断我生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声音又尖又细，比之前骨尊的声音弱了十倍，却带着刺骨的怨毒。
“还敢嘴硬。”凌辰指尖凝出一缕涅盘之火，就要往坛里扔。
“别烧！”白玄突然按住他的手，“这坛是‘冥骨坛’，用活人骨烧的，烧了会炸！得先拔了坛上的锁魂钉，破了它的聚气阵！”
凌辰点头，青霜剑直指坛上的锁魂钉。可剑尖刚碰到钉子，祠堂外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地面剧烈震颤起来，石板缝里渗出的黑汁突然沸腾，竟往上冒起了气泡。
“不好！他们在外面挖地脉！”白玄急道，“有人在配合坛里的残魂，想把地脉里的死气全引出来！”
凌辰冲到祠堂门口，只见镇子外的光幕突然剧烈晃动，几个青岚宗弟子被一股黑气掀飞，口吐黑血。黑气里站着个穿灰袍的老者，手里拿着柄骨铲，铲尖沾着黑泥——正是之前在龙渊没见到的冥骨教修士！
“是‘掘骨老怪’！”白玄的声音带着怒意，“冥骨教的三大骨师之一，最擅长挖地脉、炼骨坛！”
掘骨老怪咧嘴一笑，骨铲往地上一插：“白老头，别来无恙？这落云镇的地脉连着龙渊的死气源头，只要把这里的地脉挖断，死气就能顺着地脉网传遍南域东部，到时候……”
他没说完，就见凌辰突然从祠堂里冲了出来，青霜剑带着金红色的火焰直劈他的骨铲。“铛”的一声脆响，骨铲被劈得往旁边一歪，铲尖的黑泥溅了一地，竟把地上的草都烧枯了。
“又是你这小子！”掘骨老怪眼神一阴，骨铲横扫过来，铲刃上裹着层黑霜——竟是用死气冻的“蚀骨霜”，沾到就会冻裂经脉。
凌辰侧身避开，左手祭出龙血玉碎片。碎片虽裂了，青龙精血的威压还在，红光一扫，骨铲上的黑霜瞬间化了。“你挖地脉，就是为了帮骨尊残魂脱困？”
“脱困？”掘骨老怪嗤笑，“骨尊算什么东西？我们要的是‘死寂本源’！只要用落云镇的地脉当引，把龙渊的死寂之门再撬开条缝，本源之气一涌出来，别说骨尊，连我都能晋阶化神！”
他说着，骨铲往地上猛地一砸。“轰隆”一声，镇子中央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个深不见底的土坑，坑里涌出的黑气瞬间将半个镇子笼罩。祠堂里的冥骨坛“嗡”地一声亮了，坛上的锁魂钉同时射出黑箭，往土坑的方向飞去——竟是想和坑里的死气呼应！
“拦住钉子！”白玄急喊。
林玥指尖泛绿光，想用法术挡，却被黑箭震得后退两步。雪狼和墨麟豹扑上去，用身体撞向黑箭，却被箭上的死气蚀得哀鸣一声，倒在地上。
“玥儿！”白玄急得要冲过去，却被掘骨老怪的骨铲缠住。
凌辰眼神一厉，突然想起储物袋里的离位钉——九宫钉聚齐后，他和镇魂台有了联系，或许能借镇魂台的生机！他摸出块龙血玉碎片，往空中一抛，同时掐诀：“九宫镇魂，借我生机！”
碎片在空中炸开，红光里竟混着缕淡金色的光——是镇魂台的生机！金光落在雪狼和墨麟豹身上，两兽身上的死气瞬间退了，猛地跳起来，再次扑向黑箭。
与此同时，凌辰纵身跃起，青霜剑裹着金红火焰，直刺祠堂里的冥骨坛。坛里的骨尊残魂发出尖锐的嘶吼，坛口的黑血突然往上涌，化作一道血柱射向凌辰。
“就是现在！”白玄挣脱掘骨老怪的纠缠，指尖掐诀，一道青绿色的光鞭抽向坛上的锁魂钉。“咔嚓”一声，三根锁魂钉同时被抽断，冥骨坛的黑气瞬间淡了不少。
凌辰趁机一剑劈在坛身。“轰隆”一声，冥骨坛炸开，坛里的黑血溅了满地，那颗头骨“嗖”地一声往土坑的方向飞——竟是想逃进地脉！
“哪里跑！”凌辰祭出青霜剑，剑身化作一道青虹，追上头骨，“噗”地一声将其钉在地上。头骨在剑下发出凄厉的嘶吼，幽蓝的鬼火渐渐黯淡，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土坑里的黑气突然弱了。掘骨老怪见骨尊残魂灭了，脸色一变：“废物！”他转身就想跑，却被白玄的藤蔓缠住了脚踝。
“想走？”白玄冷哼一声，光鞭抽向掘骨老怪的后背。“啪”的一声，老怪的灰袍被抽碎，后背露出块黑骨——竟是用死人骨拼的假身！
“果然是你这老东西！”白玄怒喝，“当年偷我青岚宗‘地脉图’的就是你！”
掘骨老怪狞笑一声，身体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骨虫往土坑的方向钻。“小子，白老头，你们等着！冥骨坛不止这一个，南域西部还有‘蚀魂坛’、‘锁魂坛’……等我们凑齐九坛，就是死寂之门全开的时候！”
骨虫钻进土坑，瞬间没了踪影。土坑里的黑气也跟着往地下缩，地面的震颤渐渐停了，石板缝里的黑汁不再冒泡，只是地上的村民还眼神发直，没醒过来。
“先救村民！”凌辰收回青霜剑，跑到一个村民身边，指尖凝出一缕涅盘之火，轻轻点在他的眉心。火焰没灼人，反而带着暖意，村民的身体颤了颤，眼神里渐渐有了神采。
“有用！”林玥眼睛一亮，也学着凌辰的样子，用青岚宗的灵力往村民眉心渡。白玄则掐诀引来光幕上的青光，青光漫过地面，那些灰黑色的粉末渐渐化作青烟，被风吹散。
忙到夕阳西下，镇里的村民总算都醒了过来，只是还有些虚弱。青岚宗的弟子送来丹药，帮着收拾镇子，落云镇总算恢复了些生气。
凌辰坐在祠堂的门槛上，看着手里的龙血玉碎片。碎片上的红光淡了不少，识海里那缕淡金光晕也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累了。
“凌辰师兄。”林玥递过来个水囊，“白师父说，掘骨老怪提到的‘九坛’肯定是真的。冥骨教在南域布了九个冥骨坛，个个都连着地脉，要是全被他们引了死气，后果不堪设想。”
凌辰点头——他能感觉到，自冥骨坛炸开后，和镇魂台的联系弱了些，显然地脉里的死气波动影响了生息阵。“青岚宗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掌门肯定会召集南域的正道宗门，一起查冥骨坛的位置。”林玥坐在他身边，望着镇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只是……南域这么大，九个坛藏在哪都不知道，怕是不好找。”
凌辰指尖碰了碰储物袋里的离位钉，突然感觉到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系又颤了颤——这一次，不是预警，更像是……指引。他猛地站起身：“我知道怎么找了。”
“怎么找？”林玥也跟着站起来。
“九宫镇魂钉。”凌辰沉声道，“冥骨坛引的是龙渊的死气，而镇魂钉能镇死气，只要冥骨坛一动，镇魂台就会有感应，离位钉能指方向！”
他说着，摸出那半枚离位钉——钉身果然在微微发烫，钉尖隐隐指向西南方向。
白玄走过来，看到钉子的动静，眼睛一亮：“没错！死气和生机本就相克，冥骨坛聚死气，镇魂钉自然能感应到！”
凌辰握紧离位钉，望向西南方向的天空。那里的云层泛着淡淡的灰，像是蒙着层死气。
“西南方向……是‘黑石山脉’。”白玄沉吟道，“那里瘴气重，常年没人去，最可能藏冥骨坛。”
“那我们就去黑石山脉。”凌辰将离位钉收好，青霜剑在身侧嗡鸣作响，“不管他们有多少坛，破一个是一个。”
林玥点头，雪狼和墨麟豹也凑过来，用头蹭他的手心——两兽身上的伤已好，眼里满是战意。
夕阳落在落云镇的屋顶上，将三人两兽的影子拉得很长。祠堂的废墟里，最后一缕死气被晚风吹散，地上的草重新抽出了嫩芽。
凌辰知道，这只是开始。冥骨教的九坛、没露面的骨主、还有那扇随时可能再开的死寂之门……前路还有太多的坎。
但他不怕。
青霜剑在手里微微发烫，识海里的淡金光晕轻轻晃着，身边有林玥师徒，有雪狼墨麟豹，还有那座在归墟谷默默旋转的镇魂台。
只要剑还在，光还在，他就敢往前走。
西南方向的黑石山脉深处，一座隐藏在瘴气里的山洞中，九个黑铁坛整齐地摆着，坛口的黑布下，隐隐有幽蓝的鬼火在跳动。山洞最深处，一个裹在黑袍里的人影缓缓睁开眼，指尖划过身前的骨笛：“九坛动一，鱼已入网……凌辰么……倒是个有趣的饵。”
骨笛轻响，山洞外的瘴气突然浓了三分，将整座山脉都裹进了灰黑色的雾里。
而往黑石山脉赶路的凌辰，突然感觉到怀里的离位钉烫得厉害——钉尖指向的方向，死气正越来越浓。
他握紧青霜剑，脚步没停。
好戏，才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