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山脉的瘴气比传闻中更浓。
凌辰一行人刚踏入山脉范围，青岚云舟就被一层灰黑色的雾气裹住，舟身的护罩泛起涟漪，淡绿色的灵光被雾气蚀得滋滋响。林玥捏着法诀往护罩里渡灵力，额角渗着细汗：“这瘴气里有蚀灵粉，能啃法器灵力，再往前飞，护罩怕是撑不住。”
白玄站在舟头，指尖凝出一缕青光探向瘴气。青光刚碰到雾气就蜷了起来，像被冻住的草：“是‘骨瘴’，用腐骨和死气熬的，寻常法术破不了。落云镇的地脉连着这里，掘骨老怪肯定早就在山脉里布了阵。”
凌辰低头看了眼掌心的离位钉——钉子烫得厉害，钉尖斜斜指向山脉深处，那里的瘴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连阳光都透不进去。“落云舟靠岸吧。”他收起钉子，青霜剑在身侧轻颤，“步行进去，龙血玉能挡骨瘴。”
云舟缓缓落在一片枯黄的树林里。刚下舟，雪狼就打了个喷嚏，鼻尖沾了点灰黑色的瘴气，竟瞬间红了。凌辰连忙将龙血玉碎片递到它鼻尖，红光扫过，雪狼才舒服地摇了摇尾巴。
“这林子的树都不对劲。”林玥指着周围的树干——那些树的枝干是灰黑色的，树皮像干枯的皮肤，裂纹里渗着黑汁，树叶则是暗绿色的，叶脉里隐约能看到血丝般的纹路，“是被死气蚀了的‘骨木’，碰了会沾死气。”
白玄从储物袋里摸出几枚青绿色的玉符，分给凌辰和林玥：“这是‘清瘴符’，捏碎能在身边撑半个时辰的清气罩，省着点用。”
三人两兽刚捏碎玉符，离位钉突然在凌辰怀里剧烈跳动起来，钉尖直指树林深处。“不远了。”凌辰握紧青霜剑，率先往林子里走。骨木的枝干交错，像无数只枯手伸向天空，瘴气在枝桠间流动，发出“沙沙”的轻响，竟像是有人在低语。
走了约莫一炷香，雪狼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左前方的灌木丛低吼。灌木丛里的瘴气突然翻涌，钻出一条手腕粗的青蛇——蛇身覆着细密的骨片，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正是被死气污染的“骨鳞蛇”。
“小心！它的毒牙有蚀骨毒！”林玥指尖凝出藤蔓，刚要缠住蛇身，骨鳞蛇却猛地弓起身子，喷出一团灰黑色的瘴气。瘴气落在藤蔓上，藤蔓瞬间枯黑，“啪”地断成两截。
凌辰侧身挡在林玥身前，青霜剑斜劈而出。剑光闪过，骨鳞蛇被劈成两段，却没流血，断口处涌出黑汁，落地化作数只细小的骨虫，往雪狼的方向爬。雪狼嗷呜一声，喷出一口白气——那是青岚宗醒神丹养出的灵雾，骨虫碰到灵雾，瞬间化作黑烟。
“这林子里的妖兽都被死气染了。”白玄皱眉，“骨瘴浓的地方，怕是有更厉害的东西。”
话音刚落，离位钉突然“嗖”地从凌辰怀里飞出，钉尖扎向一棵最粗的骨木。骨木的树干被钉穿，竟发出“嗷”的一声痛呼，树干上的裂纹突然扩大，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骨节——这哪是树，竟是用无数根人骨和兽骨捆扎成的假树！
“是‘骨树桩’！”白玄的声音带着怒意，“冥骨教用活人骨拼树，再灌死气养瘴气，这林子里不知道埋了多少人！”
骨树桩被钉穿后，整个树林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周围的骨木纷纷裂开，露出里面的白骨，无数骨鳞蛇、骨虫从地底钻出，密密麻麻地围了上来，瘴气里还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巨大的东西在靠近。
“是陷阱！”林玥急道，“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凌辰没说话，左手捏诀引动龙血玉碎片，右手青霜剑舞得密不透风。红光裹着金焰在骨虫群里炸开，骨虫碰到金焰就化作飞灰，骨鳞蛇被剑光扫中，断成两截后再也变不成骨虫——离位钉扎在骨树桩上，竟像破了阵眼，这些被死气控制的东西，力量弱了大半。
“往骨树桩那边冲！”凌辰低喝一声，青霜剑劈开一条通路。离位钉还扎在骨树桩上，钉子周围的瘴气在消退，显然那里是骨瘴最淡的地方。
三人两兽顺着通路往前冲，雪狼和墨麟豹垫后，时不时扑咬靠近的骨鳞蛇。刚冲到骨树桩下，林玥突然指着树桩顶端：“师兄你看！那是不是坛口？”
骨树桩顶端有个碗大的洞口，洞口盖着块黑布，布上用血画着个“蚀”字——正是之前掘骨老怪提到的“蚀魂坛”！离位钉扎在洞口下方，钉身的金光正往洞口里钻，洞口的黑布被金光燎得滋滋响。
“果然在这！”凌辰纵身跃起，伸手去拔离位钉。可指尖刚碰到钉帽，骨树桩突然剧烈震颤，树干上的骨节纷纷脱落，竟化作一只巨大的骨手，往凌辰的脚踝抓来！
“是‘骨树精’！”白玄急喊，“这树桩是用骨精的核心养的，有自己的意识！”
凌辰脚尖一点，避开骨手，青霜剑劈向骨手的手腕。“咔嚓”一声，骨手被劈断，断口处涌出黑血，骨树精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树干上的骨节全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只小骨手，往凌辰和林玥身上抓。
“玥儿，用青岚露！”白玄指尖凝出青光，缠住几只骨手，“蚀魂坛在树桩核心，得先破了骨精的外壳！”
林玥从储物袋里摸出玉瓶，倒出三滴青岚露。露水化作淡绿色的雾气，飘到骨手群里，骨手碰到雾气就像被强酸泼过，瞬间消融。凌辰趁机落在树桩顶端，青霜剑直指洞口的黑布——
“小子，敢动我的坛！”
一声尖利的喝骂突然从瘴气里传来，一道灰影快如闪电般射向凌辰，手里握着柄骨叉，叉尖泛着黑霜。凌辰侧身避开，骨叉擦着他的肩头飞过，扎在骨树桩上，叉尖的黑霜瞬间往树桩里钻，骨树精的咆哮声更响了。
“是蚀骨婆！”白玄的声音带着凝重，“冥骨教三大骨师里最阴毒的一个，擅长用毒和骨蛊！”
蚀骨婆是个干瘦的老妪，脸上布满皱纹，眼睛是纯黑色的，手里的骨叉滴着黑汁：“掘骨那老东西没骗我，你果然会来。这蚀魂坛用三百个孩童的魂炼了三个月，正好缺个活人魂当祭品，就用你的吧！”
她说着，骨叉往地上一插。骨树桩周围的地面突然裂开，无数根骨刺从地里窜出，织成一个骨笼，将凌辰和林玥都困在了里面。骨刺上渗出黑汁，滴在地上冒起白烟，显然有剧毒。
“师兄！”林玥捏诀想破骨笼，指尖的绿光却被骨刺弹回，“这笼子是用‘蚀魂骨’做的，能吸灵力！”
蚀骨婆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个黑皮袋，往骨笼里倒。袋里滚出数十只指甲盖大的虫子，虫子通体漆黑，长着密密麻麻的脚——正是之前在落云镇见过的骨蛊！骨蛊落在骨刺上，迅速往凌辰和林玥的方向爬，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黑痕。
“凌辰小友，用涅盘之火！”白玄急得在骨笼外踱步，却被骨树精的骨手缠住，脱不开身。
凌辰没动。他盯着骨蛊爬来的方向，突然发现骨蛊爬过离位钉附近时，动作明显慢了——离位钉的金光能克制它们！他眼神一动，指尖凝出一缕涅盘之火，不是往骨蛊上扔，而是往骨树桩顶端的洞口扔去！
“轰！”
火焰撞在洞口的黑布上，黑布瞬间燃烧起来，露出里面的坛口。坛里果然装着半坛黑血，血里泡着无数细小的魂影，正是被炼的孩童魂！离位钉受到火焰刺激，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钉身猛地往坛里钻——
“不！”蚀骨婆脸色大变，“我的蚀魂坛！”
她疯了般冲向骨笼，想阻止离位钉。可就在她靠近骨笼的瞬间，凌辰突然掐诀：“九宫镇魂，借我钉力！”
离位钉在坛里炸开，金光顺着坛口往骨树精的核心钻。骨树精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树干上的骨节纷纷脱落，骨手瞬间软了下去，困住白玄的骨手也松了。骨笼上的骨刺失去骨筋的支撑，“哗啦”一声塌了。
“就是现在！”白玄挣脱束缚，指尖凝出一道青光，直刺蚀骨婆的后心。
蚀骨婆只顾着坛里的动静，没防备身后。青光刺中她的后背，她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黑血，转身就往瘴气里跑：“小子，你给我等着！骨主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凌辰哪会让她跑，青霜剑化作一道青虹，追向蚀骨婆的脚踝。“噗”的一声，青虹刺穿她的脚踝，她踉跄着摔倒在地，骨叉掉在地上。凌辰飞身追上，青霜剑抵在她的脖颈上：“骨主是谁？九坛在哪？”
蚀骨婆咬牙瞪着他，突然往嘴里塞了颗黑色的药丸。白玄惊呼：“是‘骨碎丹’！别让她服……”
话没说完，蚀骨婆的身体突然炸开，化作一团黑血，只留下一缕残魂：“骨主在……在‘万骨窟’……九坛齐开……死寂之门……”残魂说完，就被离位钉的金光扫中，化作青烟消散了。
骨树精随着蚀骨婆的死亡彻底塌了，化作一堆白骨。蚀魂坛里的黑血被离位钉的金光净化，坛口的魂影渐渐消散，露出里面半枚青铜钉——竟是枚刻着“兑”字的镇魂钉！
“是兑位钉！”林玥惊喜道，“九宫钉又齐了一枚！”
凌辰捡起兑位钉，两枚钉子在他掌心相吸，发出温暖的金光。骨笼塌后，雪狼和墨麟豹扑过来，用头蹭他的手心，显然也松了口气。
白玄走到蚀魂坛边，看着坛里残留的魂影，叹了口气：“总算救了这些孩子的魂。等回去，我让人把他们的魂送往轮回殿，也算积点功德。”
凌辰点头，刚要说话，突然感觉到掌心的离位钉和兑位钉同时发烫，钉尖竟指向两个不同的方向——一个往山脉深处，一个往山脉西北。
“怎么回事？”林玥也注意到了，“难道有两个坛？”
“不是两个坛。”白玄的脸色沉了下来，“是九坛的阵眼动了。蚀骨婆说骨主在万骨窟，恐怕万骨窟才是九坛的核心，其他坛都是在给核心坛聚死气。”
凌辰望向山脉深处——那里的瘴气更浓了，离位钉指向的方向，隐约能看到一座黑色的山峰，山峰周围的瘴气呈旋涡状旋转，显然有巨大的东西在聚集死气。
“先回云舟。”凌辰收起钉子，“骨主既然在万骨窟，肯定布了天罗地网。我们得先把兑位钉钉回镇魂台，再做打算。”
三人两兽刚往云舟的方向走，林玥突然停下脚步，指着骨树精塌后的白骨堆：“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白骨堆里嵌着块巴掌大的黑玉，玉上刻着个“骨”字，玉缝里渗出黑汁，竟和蚀骨婆身上的死气同源。凌辰捡起黑玉，刚触碰到玉面，就听识海里“嗡”的一声，那缕淡金色的暖意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玄老的意识竟有了反应！
“是……骨主的‘骨玉令’……”玄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虚弱，“里面有……骨主的气息……他是……上古残魂……靠死寂本源活的……”
凌辰瞳孔骤缩：“玄老？你能说话了？”
“只是……借骨玉令的气息……醒一瞬……”玄老的声音越来越弱，“万骨窟……有……镇魂钉的母钉……小心……骨主的……骨笛……”
话音未落，识海里的暖意又恢复了平静，像是从未动过。但凌辰手里的骨玉令突然发烫，玉上的“骨”字亮起红光，竟在他掌心烙下一个淡淡的红印。
“师兄，你怎么了？”林玥见他脸色不对，急忙问道。
“没事。”凌辰收起骨玉令，掌心的红印还在发烫，“玄老醒了一瞬，说骨主是上古残魂，靠死寂本源活着，万骨窟有镇魂钉的母钉。”
“母钉？”白玄愣了一下，“难道九宫镇魂钉还有母钉？”
“应该是。”凌辰沉声道，“守阵人当年布九宫阵，肯定有枚母钉镇总阵。骨主想要母钉，恐怕是想彻底控制九宫阵，反过来用阵力开死寂之门。”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凝重。之前以为只是破九坛，现在看来，骨主的目标比他们想的更大——他要的不是南域东部，是整个南域的死气，甚至可能是东大陆的灵脉。
“得尽快回归墟谷。”白玄当机立断，“把兑位钉钉回镇魂台，借生息阵的力量查万骨窟的位置。骨主有骨玉令，我们有九宫钉，未必输给他。”
一行人加快脚步往云舟的方向走。刚走出骨瘴林，就见云舟周围的瘴气突然剧烈翻涌，几只巨大的骨鸟从瘴气里飞出，鸟爪抓着青岚宗弟子的尸体——竟是之前留在云舟上守舟的弟子！
“是冥骨教的人！”林玥目眦欲裂，“他们偷袭了云舟！”
骨鸟看到凌辰等人，发出尖锐的嘶鸣，俯冲下来。鸟嘴里喷出黑火，烧向雪狼和墨麟豹。凌辰眼神一厉，青霜剑化作数道青虹，瞬间将骨鸟劈成碎片。
可更多的骨鸟从瘴气里飞出，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天空。云舟的护罩已经破了，舟身被黑火燎得焦黑，显然守舟的弟子都已遇害。
“不能恋战！”白玄急道，“他们是想拖住我们！”
凌辰点头，左手祭出龙血玉碎片，红光在三人周围炸开，逼退骨鸟，右手掐诀引动云舟：“云舟，走！”
云舟虽破，却还能飞。舟身颤了颤，缓缓升空。骨鸟们在后面追，却被龙血玉的红光挡着，追不上。凌辰站在舟头，望着越来越远的黑石山脉，掌心的骨玉令还在发烫——红印里隐约能看到一座黑色的山峰，山峰顶端插着根巨大的骨笛。
那应该就是万骨窟。
“凌辰师兄。”林玥递过来块干净的布，“你掌心的印……”
凌辰抹了抹掌心的红印，却擦不掉。红印里的骨笛影像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隐约的笛声，笛声里裹着死气，竟让他识海一阵发沉。
“是骨主在用骨笛感应骨玉令。”白玄皱着眉，指尖凝出一缕青光按在凌辰掌心，“这印是骨玉令留的标记，能定位你的位置。得尽快回归墟谷，用镇魂台的生机洗掉它。”
凌辰点头，望向归墟谷的方向。那里的天空是晴朗的，和黑石山脉的灰黑色形成鲜明对比。他握紧掌心的两枚镇魂钉，青霜剑在身侧轻轻嗡鸣。
骨主、母钉、万骨窟、九坛……
越来越多的线索串在一起，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之前以为只是冥骨教的叛乱，现在看来，背后藏着的是上古残魂的野心，是死寂之门后的秘密。
云舟穿过瘴气，往归墟谷的方向飞。凌辰站在舟头，风吹起他的衣袍，掌心的红印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他知道，接下来的一战，会比龙渊的更凶险。骨主能让骨尊和两大骨师臣服，实力肯定远超化神期，万骨窟里的母钉和九坛的阵力，更是未知的变数。
但他不怕。
识海里的淡金光晕轻轻晃着，像是在给他打气。掌心的镇魂钉带着归墟谷的暖意，青霜剑上的金焰跃跃欲试。身边有白玄和林玥，有雪狼和墨麟豹，还有那座在归墟谷默默守护的镇魂台。
只要九宫钉还在，生息阵还转，他就有胜算。
云舟渐渐远去，黑石山脉的瘴气重新合拢，将万骨窟的秘密藏在深处。山脉深处的万骨窟中，一个裹在黑袍里的人影握着骨笛，骨笛上的符文正随着凌辰掌心的红印闪烁。
“找到你了……”人影的声音像刮过白骨的风，“九宫钉的宿主……正好用你的魂，补母钉的缺……”
骨笛轻响，万骨窟周围的九座山峰同时亮起黑光，九道黑气从山峰里涌出，往窟顶的木钉汇聚。木钉上的符文缓缓转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而往归墟谷赶路的凌辰，突然感觉到掌心的镇魂钉剧烈跳动起来——钉尖指向万骨窟的方向，那里的死气，正以恐怖的速度聚集。
他握紧青霜剑，眼神锐利如锋。
万骨窟。
雇主。
母钉。
这一战，躲不掉了。
那就，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