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翊坤宫里,华妃还被蒙在鼓里 —— 她也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也算是因为某人的仁慈而躲过了一劫。
若她真被安陵容挑唆着去跟苏培盛硬碰硬,苏培盛固然讨不了好,可她年世兰往后的日子,也未必会好过。
再怎么说,那苏培盛也是跟了雍正多少年的老人,雍正心里多少也是会存着几分往日的旧情。
真要到了将来需要翻旧账的时候,雍正再想起这场争斗,怕是要怨怪华妃 “多事”、且容不下身边老人。
这么算来,安陵容眼下的按兵不动,倒也算是真的给华妃留了余地,嗯,她可真是个好人。
而华妃这边,自然也是没闲着。自打上午接了雍正的旨意,她就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
她素来就不是个挨打不还手的性子,敦亲王福晋昨日那般对她,这笔账,她定然要让雍正吐出些好处弥补下女儿。
所以等雍正驾临翊坤宫时,见到的华妃,就跟往日里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许是怀了孕,身上也真的添了几分从前没有过的柔软,
毕竟连她原先不屑一顾的那些小手段,如今为了女儿竟也能信手拈来。
这般转变,大抵就是作为女人的天赋,毕竟都说女子是水做的,柔起来时,自有股说不出的劲儿。
而眼下雍正瞧见的,就是个这样一个柔软,失落的华妃。
就见其眉眼耷拉着,没有半分往日的明艳,连带着整个人都像是透着股心事重重的无措一般。
“世兰这是怎么了?怎的这般无精打采?” 雍正见此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一旁的颂芝,语气里更带了点责问。
而颂芝又哪敢打断自家娘娘的 “表演”,当即 “扑通” 跪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华妃见此才慢悠悠开口,声音带了点委屈:“皇上来都来了,又何必苛责颂芝?是臣妾自己没有精神又与她何干。”
“好端端的,怎就没了精神?” 雍正听罢也是立即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刮了刮她的脸颊,语气也软了些,
“朕还是喜欢世兰从前那股生龙活虎的劲儿。可是身子不舒服了?怎的不叫太医?”
“皇上不必多想。” 华妃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也刻意的低柔起来,
“臣妾就是有些憋闷,再加上昨儿刚感受到公主的胎动,夜里也没怎么睡好,才显得没精神了些,劳皇上挂心了。”
其实雍正今日来之前就清楚,此次翊坤宫之行,定然是绕不开敦亲王两口子昨日的那档子破事的。
可他却也没料到,他的世兰竟换了个路数......不再是从前那般强横霸道,非要他立刻为她出气评理的模样,
反倒是改成了这副自哀自怨、灰心丧气的模样。雍正指尖都还停在她脸颊上,可心里却开始犯起了嘀咕。
因为他一时竟也分不清,华妃这模样是故意演给他看的,还是孕期真的改变了些性情。
毕竟当初容儿有孕时,也有过一段闻歌落泪的日子。
他虽不是软心肠,却也不至于冷硬到连爱妃孕期的模样都要怀疑;
更何况在他心里,华妃本就是根筋的性子,向来也只会直来直去,哪又懂这些个什么弯弯绕绕的表演?
所以再见到现在这般软趴趴的华妃,就更让他非常的不适应。
于是雍正终究是憋不住了,便主动开口问道:“朕知道你昨日受了委屈,昨儿个老十夫妻俩做的事,朕也是听说了。
那二人确实太不懂礼数,竟真敢绕过你这个华妃行事,你这般没精神,可就是因为这个?”
被雍正这么一问,华妃哪能直接承认?她还没傻到无可救药,自然也知道敦亲王身份的尊贵,真要闹到同他对峙,
那最后吃亏的也终究是自己。既如此,她自然也不会直接拿此事说嘴。
就见她伸手拿起案上的绣帕,指尖轻轻捻着帕角,慢悠悠开口:“昨儿那事,臣妾若说不气,那定是假的;
可要说全是为了这个而憋闷,也不尽然。臣妾其实就是觉得...觉得有些委屈。也不单是为自己,更是为了公主。”
“哦?” 一听见涉及女儿,雍正果然也拧了拧眉头,“这怎么又跟朕的公主扯上关系了?”
“臣妾也是昨儿才瞧明白,原来这宫里的阿哥和公主,差距竟是这般大。” 入戏了的华妃,此时语气里也全是怅然,
“昭妃有六阿哥,那敦亲王福晋就得巴巴地赶去永寿宫请安;
可臣妾这里,却因只育有公主,便被人给轻飘飘的忽略掉了,更是连登门见上一面都不肯。”
接着,她抬眼看向雍正,眼底带着点委屈:“照理说,臣妾与昭妃同是妃位,
更何况臣妾伺候皇上的日子也更久些,晋位也比她早。不说硬要分个先后,那地位也总该相近吧?
那皇上您说说,既然我二人地位相当,那这般差距究竟是在差在哪儿?
又是什么缘由,能让敦亲王福晋只肯拜见昭妃,却始终不肯来见臣妾?”这话一问出口,傻子都能听出症结。
无非就是皇子阿哥和皇家公主的分量不一样,而雍正自己其实也完全理解,毕竟他自己就是那既得利益者。
可是华妃今次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她改变了此事的因果关系,转换概念为女儿不如儿子。
而雍正这边听到了华妃的问询,也开始有些麻爪。
若是华妃今日就非要同昭妃争个地位高低,他或许还会有几分不耐 ——
毕竟昭妃如今是他的贴心知己,还为他生了六阿哥那样聪慧灵动的宝贝儿子,他自然是怎么金贵怎么疼。
可华妃却没有如此,她半句不提自己与昭妃的高下,反倒拿着肚子里即将临盆的公主,来比他视若珍宝的六阿哥。
这种打法,倒是把他先前想好的那些应对的话头,给全堵在了嗓子眼。
其实这女儿,也得分是谁生的。若是欣常在的淑和、或是襄嫔的温宜,那自然是根本就没法同弘曦相提并论。
但华妃肚子里这个,终归是不同的。主要是雍正对这一胎,本就是揣着复杂又浓重的感情。
尤其是,当年他狠下心,亲手断了华妃和自己的孩子;这些年还一直用欢宜香来侵蚀她的身体。
可偏偏在这样艰难的境况下,她竟还能有幸怀上这一胎。
这就也让雍正觉得,他们父女是有着命中之缘的。所以,他对这未出世的女儿,其实也是格外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