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见华妃如此油盐不进,心里也冒了点不耐烦出来 ——
他明明是为了公主的将来打算,偏她左一个 “拉不下脸”、右一个 “不肯用心”,简直是说辞一大堆。
于是他索性也就懒得再多费口舌,况且今后的日子还长着,总有她着急的时候。
而华妃这边倒也敏锐,只瞬间,便也察觉出自己方才的矫情劲儿怕是演得有些过火了。
可眼下又哪还来得及后悔?她其实也清楚雍正多疑的性子,这时候她要是往回找补一句,反倒容易引起雍正猜忌。
这么一想,她便瞧了眼,眼前的帝王,心里反倒是踏实了些,至少皇上应该也还没察觉出她的真正意图。
其实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华妃其实一点儿都不傻,谁要是觉得华妃傻,那他才是真傻。
她不过是在手里有权、又有年家撑着的时候,惯爱凭着性子打直球罢了;
可一涉及到女儿的将来、涉及到往后的退路,她心里的小算盘打的比谁都精,阴谋诡计更不是不会用。
望着眼前心不在焉的华妃,雍正其实也是察觉出,华妃最近这段时间里性格的转变。
若换做从前,依着他对华妃的了解,遇上敦亲王福晋无礼、自己受了委屈这等事,她怕是早该闹得宫里人尽皆知;
可如今,她也不过是为未出世的女儿争取了些实在利益,之后便见好就收,没再继续揪着这事不放。
而这也正是雍正愿意松口,默许两个高位嫔妃来往的缘故 —— 毕竟在他心里,他的世兰本就不算坏。
从前那些张扬跋扈的事,多半也都是旁人挑唆、加上她自己性子急才做出来的。
眼下华妃好不容易在孕期收了些锋芒,知道了畏惧、也懂得了行事前需要三思,
雍正便想趁机彻底磨磨她那霸道性子 。毕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的道理再明显不过。
先前曹琴默那般心思深沉之人,跟着昭妃都能渐渐变得平和且不再生事;
那他自然也盼着,华妃也能像曹琴默那样,多跟沉稳良善的昭妃走近些,也学着慢慢收敛些脾气。
等她真能改过自新,往后也就能安安稳稳的带着瑾瑶过日子了。
这两人一前一后的沉默,也使得翊坤宫内变得寂静无声。而颂芝在一旁却是看得急得慌。从前哪有这般光景?
她们娘娘跟皇上总有说不完的话,要么调情打趣,要么娇憨痴缠,哪怕是拌嘴,那也是拌的热热闹闹的。
可今日,娘娘既没像往常那样当面告状,更没揪着莞贵人的事落井下石,反倒坐在那儿直愣愣地出神;
而皇上也是,方才只劝了娘娘几句,之后便也没了声响。
这在颂芝这些宫人眼里,主子们双双默不作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悄悄退了出里间,先去查看晚膳的准备情况,见菜都齐了,才努力扯出个笑意,轻手轻脚地回到内殿,
软着嗓子禀道:“启禀皇上、娘娘,晚膳已经备好了。”
她这话也恰好打断了二人的沉思。雍正回过神后,也不再多琢磨,而是起身伸手扶过华妃:
“走,先用膳吧,别再饿坏了孩子。” 两人便一同往膳桌走去。
膳桌上,华妃一边为雍正布着菜,目光却是扫过桌中央那碗眼生的汤羹,便随口问道:
“这是什么?本宫先前怎的没见过?”
一旁的颂芝早把心提在嗓子眼,此刻见娘娘果然问起,当即就笑盈盈地回话:
“启禀娘娘,这是年大将军特意命人进献给您的乳鸽。
大将军也是听闻外间传闻,说乳鸽对娘娘腹中的胎儿极好,便四处寻了些上好的乳鸽,特意进献给娘娘补身子的。”
华妃听说这是自家哥哥为她腹中胎儿,而特意命人搜罗来的,当即就绽开了欢喜的笑颜。
其实在得知自己此胎,怀的是个公主后,她心里头也一直都是十分忐忑 ——
她不是无知小儿,自然也清楚年家、清楚自家哥哥年羹尧对皇家血脉的那点心思。
说白了,年家将来能否改换门庭、再进一步,本就是指着她这一胎。
可偏偏她自己不争气,这些年来迟迟未再有孕不说,即便是用了如此珍贵的秘药,也只是怀了个公主。
但她也从不是个自哀自怨的性子,在她看来,有总比没有强,公主怎么了,公主也是她的贴心宝贝。
况且她哪能不懂夺嫡的风险?别看她从前嘴上说着 “只有儿子才有用”,可真要让她拿着自家儿子的命去赌那皇位,
她也定然是选择儿子的命。所以在得知自己怀的是位公主后,倒也让她心里面踏实了不少。
只是这份踏实里,终究还是藏着点对年家,对哥哥的不安和愧疚。
直到此刻,听闻哥哥竟然特意寻来乳鸽,又明摆着是为了公主的健康着想,
她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份兄妹之间的珍贵情义,又怎会不高兴?
而她能明白的道理,一旁政治敏感度更高的雍正,也自然更能明白。
望着这碗诱人的乳鸽汤,雍正也总算是可以确认,年羹尧这是认了这胎是公主的结局,也认了年家再无染指储位的可能。
只是...认命好啊。雍正暗自思忖,年羹尧既肯认命,那自己将来,也未必不能留他一条性命。
于是雍正当即也是笑着开口打趣道:“说来你兄妹俩的感情,深厚得都让朕有些嫉妒了。”
华妃一听,方才的那点萎靡也顿时散尽,就见其下巴微微一扬,带着几分自得的梗了下脖子:
“皇上这话可没说错!臣妾同哥哥们自小感情就非同一般。
只是大哥为人稳重,又肩负着家族重任,在家时也不怎么陪臣妾玩闹;
可二哥却不同,自小同臣妾虽说没到形影不离的地步,却也大差不差了。
尤其是有什么好东西,更是第一个想着的就是臣妾。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臣妾想着,将来也定然还是这样。”
之后,就见她垂眸抚着小腹,语气里满是难得的柔软:“说来臣妾现在很是知足。从前臣妾总想着争些虚头巴脑的;
如今也才算看清,有皇上的宠爱,有腹中的瑾瑶,还有哥哥的记挂着,臣妾这一辈子,当真够了。
所以臣妾余下的心愿,也不过是盼着二哥、盼着臣妾瑾瑶,都能平安顺遂地过完一辈子,皇上,您说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