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清几乎是脚下发软、小跑着冲回自己的院子,一进门便屏退左右,扑到生母商姨娘怀里,声音发颤地将宴席上的事情和王妃要请府医的话说了出来,末了带着哭腔道:“姨娘!我、我怕是……有了!”
商姨娘先是一惊,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她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当真?是……是五殿下的?”
得到女儿羞怯又肯定的点头后,商姨娘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皇嗣!
她的女儿怀了皇家子嗣!将来至少也是个皇子侧妃,甚至……她正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却被女儿下一句话打入冰窖:“可、可王妃好像起疑了,要请孙府医来诊脉!这可怎么办?”
商姨娘到底是经过事的,强行镇定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算计:“别怕!我的儿!这是天大的好事!怀了皇孙,将来就是贵人!王妃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还敢害皇嗣?你安心等着做你的皇子侧妃便是!其他的,有姨娘在!”她拍着胸脯保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她立刻和心腹丫鬟去院门口守着,果然等来了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存菊领着孙府医过来。
商姨娘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去,一边说着“劳烦存菊姑娘和孙先生跑一趟”,一边暗中给心腹使眼色。
那心腹丫鬟极有眼色,立刻上前亲热地挽住存菊的胳膊,嘴里说着“姐姐辛苦,快喝杯热茶暖暖”,半拉半拽地将存菊引到一旁的耳房“歇息”。
存菊既能做到郡王妃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又是何等精明人物,此刻见商姨娘这番作态,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顺势就跟着去了,道好看看她们耍什么花样。
孙府医被单独请进江婉清闺房。
一搭脉,孙府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这、这分明是滑脉!未出阁的王府千金竟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丑闻!
“姨娘……这、这……”孙府医吓得魂不附体,话都说不利索了。
商姨娘立刻关紧房门,先是塞过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随即脸色一沉,语带威胁:“孙先生是聪明人!大小姐只是感染风寒,身子不适,对吗?”
孙府医当然明白商姨娘的意思,可是他面露迟色:“姨娘这等大事,小老儿怕是担待不起。”
“担待不起?”商姨娘冷笑:“今日之事,若有一字泄露,先生一家老小的性命……呵呵,先生是府里的老人了,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孙府医被这软硬兼施吓得瑟瑟发抖,看着那荷包,又想想一家性命,只得颤声应道:“是、是……大小姐只是……只是风寒入体,需要静养……”
商姨娘自以为得计,满意地让孙府医去回话。
却不知,孙府医一到王妃正院,看见端坐上方、面沉似水的郡王妃、神色冷峻的世子爷以及一旁静坐品茶的二小姐江挽澜时,腿一软就直接跪下了。
在郡王妃的威严和世子冰冷的目光下,孙府医那点心理防线瞬间崩溃,磕头如捣蒜,将商姨娘的威胁利诱和大小姐确已怀孕一个多月的事实,一五一十全都招了出来!
郡王妃气得浑身发抖,又觉得有些失了面子,她觉得府中被她治理的不说密不透风,也没想过会出这样大的纰漏。
世子江挽洲和世子妃张氏两人都是面色铁青。这绝非小事!
“孙府医,你是府中的老人了,这件事该怎么办,本王妃觉得你应该清楚。”郡王妃悠悠说道。
孙府医直觉的这话十分熟悉,心里不免有些泛苦,这一个两个都为难他这个小小的大夫干什么?!
但他又很清楚,商姨娘用他一家老小威胁,不过是个威胁,要是郡王妃和世子起了心思,他一家老小就真的要在地下相聚了,所以他一点没有犹豫,立刻道:“是,是,王妃放心,小的一定守口如瓶。”
郡王妃点头:“明白就好,若是这事办的漂亮以后每月月俸加1两银子。”
“小的谢王妃。”孙府医赶紧磕头,这是真心实意的,一年多了十二两银子,谁能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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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府医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微声响和郡王妃粗重的喘息声。
郡王妃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青白交加,不仅是愤怒,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当众扇了一记耳光。
她执掌中馈多年,自认将王府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不敢说铁桶一般,却也绝没想到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纰漏!
一个未出阁的庶女,竟在她眼皮子底下与人私通甚至珠胎暗结!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世子江挽洲和世子妃张氏对视一眼,皆是面色铁青,眉头紧锁。这绝非仅仅是后宅不修的丑闻,更可能是一场席卷整个王府的灾难。
“母妃,”江挽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忧虑,“此事若传扬出去,我们东平郡王府的清誉将毁于一旦!妹妹们的婚事、父王在朝中的颜面……后果不堪设想!”
郡王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看向一直表现得异常镇定的女儿:“挽澜,你常年不在府中,此事你又是如何察觉的?莫非听到了什么风声?”
江挽澜放下茶盏,语气平静无波:“说起来,这还多亏了泞儿那丫头心细。她先是发觉大姐姐行踪有些诡异,似乎有夜不归宿之嫌,后来又留意到她时常食欲不振、精神倦怠,便心生疑虑。只是她胆子小,又无实证,不敢直接回禀母妃,这才悄悄告诉了我。”
郡王妃闻言,眉头微蹙,心中不免有些埋怨:“婉泞这孩子……既有所疑,为何不早些来告诉我?就算最后是场误会,难道我还会因此责罚她不成?”她觉得若早一点知道,或许还能暗中处理得更干净些。
江挽澜轻轻摇头,为庶妹解释道:“母妃,泞儿的性子您也知晓,素来谨慎怯懦,能鼓起勇气将这等不确定的猜测告知于我,已属难得。她也是怕万一弄错了,徒惹母妃心烦。”
“罢了,”郡王妃摆摆手,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眼中寒光一闪,“当务之急,是处理掉她肚子里那个孽种!一碗落胎药下去,神不知鬼不觉,然后找个由头将她远远打发到庄子上,过个一年半载,再随便找户不知根底的人家远远嫁了,保证干干净净,绝不辱没门楣!”
这是高门大户处理此类丑事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手段。
然而,江挽澜却缓缓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母妃,这个法子,怕是行不通了。”
“为何?”郡王妃、世子夫妇三人同时看向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江挽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扫过父母兄嫂,沉声反问:“母妃,兄长,嫂嫂,你们可知,她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
江挽洲皱眉:“莫非是哪家勋贵子弟?或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狂徒?无论他是谁,做出此等丑事,我定不轻饶!”他下意识地以为对方身份虽可能麻烦,但以东平郡王府的权势总能压下去。
江挽澜依旧不语,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伸出了五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