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郡王府,年节气氛渐浓。
江挽澜回府过年,自是给王府添了不少热闹。
这日午后,她正坐在自己暖阁的窗下翻看账本,却见庶妹江婉泞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来,一副欲言又止、心神不宁的模样。
江挽澜放下账本,觉得好笑,打趣道:“泞儿,你这是做什么?在自己家里,怎么跟做贼似的鬼鬼祟祟?”
江婉泞见屋内并无旁人,这才快步走到江挽澜身边,压低声音,小脸上满是纠结:“长姐,我……我发现了一件事,不知道是真是假……心里害怕,又不敢去回母亲……思来想去,只能来找你说说。”
江挽澜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拉她坐下:“到底怎么了?慢慢说,别怕。”
江婉泞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是……是关于大姐姐的……我、我好像发现她……她前段日子有晚上偷溜出府,夜不归宿!”
“啊?!”江挽澜闻言,美眸瞬间睁大,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夜不归宿?这怎么可能?府中门禁森严,她如何能做到?”郡王府规矩虽不如宫中严苛,但未出阁的姑娘夜间私自出府,可是天大的丑事!
江婉泞见二姐信了,忙解释道:“是她身边的丫鬟帮着遮掩的!出门赴宴时,明面上只带一个丫鬟,实则偷偷多带一个心腹。回来时,就让那个多带的丫鬟穿着她的斗篷,遮住头脸,冒充她先回院子歇息,她自个儿……不知几时才从后角门偷偷溜回来……因、因母亲并不要求我们日日晨昏定省,只初一十五聚一次便可,她便钻了这个空子……”
江挽澜听得眉头紧锁,她深吸一口气,追问道:“你可有实证?此事非同小可!”
江婉泞摇摇头:“我……我也是偶然一次起夜,从窗缝里隐约看到个背影,觉得不像她平日的身形,后来多了个心眼,让我的小丫鬟悄悄留意了几次,才猜到的……并无十足实证。”
她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更深的忧虑,声音几不可闻:“而且……长姐,我觉着大姐姐近日怪怪的……有些嗜睡……我、我偷偷怀疑……她会不会是……有了身孕?”
一直当是姐妹间隐秘闲话听的江挽澜,听到“有了身孕”四个字,猛地坐直了身子,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真的?!婉泞,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只是怀疑……”江婉泞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怯生生道,“看她近日总是懒懒的,胃口也不似从前……”
江挽澜心念电转,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若江婉清只是夜不归宿,尚可说是行为不端,若真是珠胎暗结,那便是足以让整个东平郡王府蒙羞、让父亲在朝中抬不起头来的惊天丑闻!
她迅速冷静下来,沉吟片刻,对江婉泞道:“此事你先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要再提起,包括你姨娘。我自有计较。”
打发走惴惴不安的江婉泞,江挽澜立刻唤来心腹大丫鬟碧荷,低声吩咐道:“去禀告母亲和哥哥,就说我明日晚上想在家中设个小宴,一家人聚一聚,请家中众人务必赏光。”
郡王妃一向宠爱女儿,听说女儿想要家中小聚,当然是满口答应。
世子江挽洲虽觉妹妹这提议有些突然,但也笑着答应了。
消息传到江婉清和两个庶弟院中时,她们虽觉年节下聚餐频繁有些麻烦,但嫡母有命也不敢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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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收到消息的江婉泞悄悄问自己的姨娘:“姨娘,你……你有几成把握?”
管姨娘目光微沉,低声道:“六成。”
管姨娘并未把话说得太满,其实她外祖杏林出身,母亲虽未习医,却也耳濡目染懂得些皮毛。
她十分肯定,江婉清面容体态已有女子有孕时的细微变化,只是当事人和其生母商姨娘可能都还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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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晚膳时分,花厅里灯火通明,一家人按序坐下。
郡王妃和世子见桌上陆续摆上的菜肴,不禁都有些诧异——满满一桌子,十道菜,竟全是红烧肘子、冰糖蹄髈、手扒羊肉、肥鸡、炖肉之类的硬菜,油腻非常,不见半点素腥。
“澜儿,今日怎么净是这些个菜?腻歪歪的,怎么吃?”郡王妃笑着问道。
江挽澜面不改色,亲自给母亲布菜,笑道:“年节里总是吃些精细的,偶尔换换口味嘛。母亲尝尝这肘子,炖得极烂的。”
世子江挽洲虽也觉得奇怪,但只当是妹妹一时兴起,也笑着动筷。
其他人见状,也只好跟着吃起来。
江婉清起初还强忍着,小口吃了一片油汪汪的肉,但很快,那浓重的油腻气便直冲喉咙。
她的脸色渐渐发白,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猛地放下筷子,用帕子捂住嘴,干呕了两声。
众人目光顿时聚焦在她身上。
江婉清强压下不适,勉强笑道:“母亲恕罪,女儿……女儿近日感染了风寒,身子不适,没什么胃口,许是闻不得这油腻气……恕女儿先行告退。”说着便想起身离席。
江挽澜却一脸关心的道:“长姐病了?怎么没请御医看看呢?这风寒可不是小事。”
江婉清被她的目光看得心头发虚,连忙摇头:“多谢妹妹关心,不用了……想来是昨夜我看月色正好,贪心多看了一会有些着凉,我多休息一下想来就无碍了……”
“既然身子不适,那就更该传太医来看看才是。”江挽澜转向郡王妃,语气关切,眼神却锐利,“母亲,您看长姐脸色如此难看,还是请个御医来府中诊视一下吧,免得拖久了加重病情。”
郡王妃此时也觉出些不对劲来,看着江婉清那红润的脸色明显不像偶感风寒,而且她眼神闪烁的模样,再联想到这一桌反常的菜肴和女儿坚持要聚餐的举动,心中猛地一沉,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挽洲,你着府中名帖去请个御医来给清儿看看,身子可不是小事。”郡王妃道。
“母亲。”江婉清急切道:“天色已晚不宜劳动御医,女儿身子只是轻微不适,不如先让府医看看。”
江婉清明白今日请人号脉是在劫难逃,她为自己争取了府医,毕竟买通府医,比买通御医容易多了。
听闻此话郡王妃不再坚持,“存菊去请府医,让府医给大小姐瞧瞧到底是怎么了。”
“多谢母亲,女儿告退。”
因桌上还有庶女、庶子在,郡王妃没再说什么,桌上众人也接着用膳,只不过各怀心腹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