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熊光明拎着个油纸包,晃晃悠悠地来到贾家,算是代表熊家过来探望。
“贾大妈,身子骨好些了吧?瞧这气色比走前儿可强多了。”熊光明笑着迈进屋。
贾张氏正靠在被垛上养神,一见熊光明,尤其是瞅见他手里那油渍麻花的纸包,眼睛瞬间亮了几分,挣扎着想坐直些:“哎呦!光明来了!快,快坐!淮茹!赶紧的,给光明倒茶!”
秦淮茹应声要去张罗,熊光明摆摆手拦住了:“嫂子别忙活了,就前后院几步路的事儿,客气啥。”
说着,他把那油纸包放到贾张氏炕沿上:“给您带了点炖肉,我老丈人的手艺,还温乎着,正好补补身子,油水足!”
贾张氏的手有些颤抖地拿过纸包,没急着打开,而是先凑到鼻子底下,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没错!是那股子魂牵梦绕的肉香!是猪头肉!
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哆哆嗦嗦地撕开油纸,撕开一块肥瘦相间、颤巍巍的肉皮,塞进嘴里就狠狠咬了下去!油脂夹带着口水顺着嗓子眼往下淌,嘴角都流出来了,她也顾不上去擦,嚼得那叫一个凶狠投入,仿佛要把这一个月来的清汤寡水全都补偿回来。
要知道,从五月份开始,市面上就彻底见不着肉腥了,这状况得持续8个月!国营肉铺早就关门歇业,黑市上那肉价更是飙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有时候直接飙到10块一斤,不是涨不动了,是大家买不动了,舍得吃的也就那么一小撮人。
这可把旁边眼巴巴瞅着的棒梗给馋坏了,口水咽了一口又一口。他感觉自个儿上次吃肉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要不是他爹贾东旭在一旁用眼神死死盯着,他真想扑上去从他奶奶手里抢下一块来解解馋。
“大妈,您慢点儿吃,病刚好,肠胃还弱,一次别吃太多,身体受不了!” 熊光明看着贾张氏那近乎凶残的吃相,忍不住提醒道。这老太太,是真馋狠了。
“奶奶!熊叔说得对!” 棒梗立刻机灵地接话,小手还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
“我帮您收起来,明儿个再吃吧!” 眼睛却死死盯着那油纸包,恨不得用眼神在上面剜下一块肉来。
贾张氏闻言,赶紧把油纸包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冲孙子使劲挤咕挤咕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她把剩下的肉仔细包好,像藏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枕头旁边,还用手按了按。晚上闻着这肉香味睡觉,得多踏实,多美!
棒梗小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大声宣布:“奶奶!我今儿晚上跟您睡!我给您焐脚!”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得盯紧了,为了怕奶奶都给偷吃完了,他打算在屋里不出去了。
这刚几月份啊~~你就给我捂脚。。。。
时间一晃到了十一月份。轧钢厂的返乡工作成绩斐然,总共精简了一千三百人,超额完成了上级指标。可人一下子少了这么多,生产任务却一点没减,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捉襟见肘和生产乱象。
人手短缺,任务压头,陈厂长忙得焦头烂额,各个车间也是怨声载道,效率不升反降。
之前的末位淘汰制走了不少人,但老杨又给他下目标了,这一下老陈的另一个管生产的张副厂长就惹祸了。
这哥们儿本是下来镀金的,手里管着好几个重要车间,权柄比熊光明可大多了。之前按末位淘汰走的,大家虽然不情愿,但好歹愿赌服输。现在指标又来一波?这算怎么回事?
各车间主任首先就不干了!生产任务重得像山一样,你不想着怎么保障生产,天天净琢磨着怎么往下刷人?办公室里那些喝茶看报的,你怎么不去研究研究?
因为之前就和熊光明有些不对付,张副厂长在厂务会上,特意把矛头指向了熊光明分管的两个车间,狠狠地批评了一通。
跟我玩这套?还想搞末位淘汰?行啊!你是不知道这主意是我出的吧!熊光明心里冷笑,转身就召集一帮被‘淘汰’下来的老家伙就找张副厂长来了。
“张副厂长,人我都给您带来了!这都是按之前标准‘淘汰’下来的,您过过目?劳资科的人呢?叫过来办手续吧!”熊光明站在人群前面,声音不大,却带着刺。
他身后那帮老师傅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冲着张副厂长就开喷,唾沫星子都快把他淹了。情绪激动之下,差点把闻讯赶来的劳资科科长都给捎带手“教育”了。
“熊光明同志!”张副厂长表情镇定,扶了扶眼镜,语气带着嘲讽,给爷玩这套?你还嫩着呢!
“末位淘汰,淘汰的是符合政策条件的那部分人!这些老同志根本不在那个范围里!上次开会你是不是光顾着开小差了?这么点事都搞不清楚?”
被当众奚落,熊光明也不生气,反而咧嘴一笑:“哦?不符合条件?行,您说了算。”
他转身就走,没过多久,又带来了黑压压一片人,足有一百多号。这次他特意挑的都是年纪轻、身板壮、个头大的棒小伙子,一个个龙精虎猛。彪哥想混在里面凑热闹,被熊光明一眼识破,一脚给踹了回去:“滚蛋!谁不认识你?凑什么热闹净捣乱!!”
“哐当”一声,熊光明推门而入,冲着外面一挥手:“都进来!张副厂长,这些都是符合您条件的锻工弟兄!翻砂车间的下午我再给您领来。这事儿归您管吧?他们可都是主动要求返乡的,麻烦您给办一下清退手续!”
呼啦啦~~~
几十条彪形大汉瞬间涌了进来,把张副厂长和几个开会的车间领导团团围住。屋里顿时挤得水泄不通,门外走廊也堵得严严实实,全都是肌肉贲张、面色不善的壮汉。
其他与会的领导一看这阵势,心里明镜似的,这是来找茬的!一个个赶紧贴着墙根站好,大气不敢出,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帮锻工车间的爷们儿,可是全厂打架斗殴的第一梯队,惹毛了他们,真敢把你塞进炼钢炉里当料给加了!
张副厂长此刻早已没了刚才的威风,吓得两腿直哆嗦,嘴唇都没了血色。他被一群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个个膀大腰圆、胸肌快把工装撑破的壮汉围在中间,那感觉,就像一只小鸡崽掉进了鹰群里。以他不到一米六五的个头,想看人都得使劲仰着脖子,只能看到一片片结实的胸膛和一双双冒着凶光的眼睛。。。。
“熊~熊~熊光明!你~你这是胡闹!无组织无纪律!你知道不知道!”他色厉内荏地喊道,声音都在发颤。
熊光明站在人群后面,不知从哪搬了把椅子垫脚,不然根本看不到被“淹没”的张副厂长。他两手一摊,一脸无辜:“怎么是胡闹呢?这可都是按您说的,精挑细选出来的符合条件的好同志啊!”
张副厂长想挤出去,可前后左右都是铜墙铁壁,推搡了几下,纹丝不动,反而引来一阵不满的低吼。他只好仰着头,对着天花板喊:“行!熊光明!你说符合条件是吧?好!我都给他们批了!全都遣返!”
“哎,这就对了嘛!”熊光明满意地点点头,朝人群挥挥手。
“好了好了,都让让,给领导让条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