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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天色不早,该回府了。”刘晨曦进门提醒道。
齐天珩回神,望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确实该回了。
他起身向外走去:“走吧。”
刘晨曦紧随其后。
“晨曦,你说,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为何……越发看不懂她了?”齐天珩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刘晨曦。
回到东宫,齐天珩径直走向书房。他得好好想想,三日后该如何保下刘正一家。
荷香院
“如何?”洛雪细细端详着指尖新染的蔻丹,这颜色略浅了些,明日得让青芜调些深色试试。
“禀娘娘,”吴贵恭敬回话,“王爷离府后,径直去了‘风月酒楼’。他进了包厢后,因外面有刘侍卫把守,小人实在无从探听他们谈了些什么。但是……”
吴贵顿了顿,继续道,“但王爷见的是一位女子。经小的后来打探得知,那女子是‘半日闲’的东家,名叫凤倾城。
王爷进去前曾带了一个不小的楠木匣子,待到那位凤东家出来后,那匣子就在她手里。小人又在酒楼外候了一会儿,便见王爷他们回府了。
另有一事……王爷进酒楼前,面上分明带着喜色,可出来时,脸色却十分沉重……”
吴贵将自己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禀报。
“青芜,去取五两银子给奶兄。再去库房拿一匹烟青色的云锦给他捎带回去。”洛雪紧紧攥住手中的帕子,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谢娘娘恩典!”吴贵。
青芜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领着吴贵退下了。
“凤倾城……他这么晚出去,竟是为了见她?”洛雪喃喃自语,一丝怪异的念头自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抓不住。
王爷送给她的楠木匣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为什么非要选在这个时辰去见她?
怀疑就如同一颗种子,在洛雪心底迅速生根、发芽、滋长。
“娘娘!您的指甲断了!”青萍惊呼。
只见洛雪精心染就的蔻丹,竟有两片指甲不知何时被生生折断,看得青萍心疼不已。
“娘娘,王爷这么晚去见凤姑娘,定是有要事相商,您千万别动气!”青萍一边安慰,一边取出护甲套为洛雪戴上。
“兴许……是那位凤姑娘主动约见王爷的呢?娘娘您下次可得当心些,这指甲劈了得多疼啊。”
洛雪不耐地挥挥手:“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青萍见状,只得依言退下。
小姐近来实在有些奇怪。既不像从前那样总在王爷身边转悠,也不像以往那般动辄发脾气哭闹,仿佛一夜之间沉静了许多。
青萍想不明白,索性摇摇头,不再深究。
室内独留洛雪一人,她开始细细地梳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王爷对凤倾城,似乎一直有些不同。当初自己不顾矜持向他剖白心迹,他可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偏偏是在见过凤倾城后,他便同意了。
那时凤倾城究竟对他说了什么?为何她一开口,王爷就改变了主意?当时的自己只顾着欢喜,竟全然忽略了这其中蹊跷。
王爷去安阳赈灾,凤倾城随后也跟了去。也是在她去了之后,王爷才得以回京。
紧接着便是沈晓婉被指婚……她去安阳,到底所为何事?
延州之事亦是如此。王爷前脚刚走,她后脚便跟去了。尽管她对自己说是去筹措粮草,可珩王府幕僚众多,怎会独独要她一介女流担此重任?
洛雪越想,心中的疑团便越大。
从前的自己满心满眼只有情爱,对这些蛛丝马迹视而不见。如今细细想来,桩桩件件,都透着不同寻常。
凤倾城……她究竟有何目的?
这一夜,洛雪辗转反侧,几乎彻夜无眠。这些盘桓不去的疑问,搅得她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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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大理寺府衙
刘正投敌叛国一案,经三司协商,最终决定将公堂设在大理寺——只因一应人犯皆羁押于此,提审更为方便。
此刻堂上端坐着三位身穿绯色官袍的大员:居中乃大理寺卿段佑,左为刑部尚书韩胜,右为左都御史文彦尚。堂下两侧——黑压压地站满了前来观审的官员,气氛肃穆得连呼吸都得放轻。
堂外,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
寻常百姓平日哪有机会目睹三位朝廷重臣同堂审案?
消息一经传出,但凡能丢开手头活计的,都赶来想看个究竟,既为看个热闹,也想瞧瞧这位刚被追封为忠勇侯的将军,究竟是忠是奸。
当凤倾城带着陈素素(以及被谢知遥以“传递消息”为由硬塞过来的慎行)抵达时,大理寺门口几乎没有人落脚的地方。
“肃静!”惊堂木骤然拍响,满堂嘈杂瞬间停歇。
主审官大理寺卿段佑沉声道:“带犯人家属上堂!”
刘正的妻儿被带至堂前。那妇人面容憔悴,却强撑着挺直脊背。想来这便是刘正之妻刘陈氏。
紧挨着她的两个少年,大的约莫十四五岁,小的不过十一二岁。妇人的身后,还有一名丫鬟装扮的侍女跪着,她怀中紧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孩。
堂外围观的百姓见此情景,无不心生恻隐,议论声也低了下去。家中有儿有女的,更是感同身受,生出几分怜悯来——若这位将军真是被冤枉的倒还好。
若不是,这一家孤儿寡母该有多冤?男人战死沙场,不仅没得到半分抚恤,留下的孤儿寡母反遭牵连……
“传证人上堂!”段佑再次沉声下令。
率先上堂的是环庆副将黄桧及其几名亲随。
黄桧带头,战战兢兢地跪下,其他几人也依次跪下。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段佑喝问。
“卑职乃环庆守军——刘正都指挥使麾下副将黄桧。这几位皆是卑职的亲随。”
黄桧定了定神,声音还算沉稳地禀道,“大人容禀:皆因我主将刘正事先通敌,致使我环庆军与鄜延军合计八千将士,在驰援延州途中遭伏,于三川口被敌军重重包围,最后全军覆没!若非当日卑职等几人奉命外出探查敌情,恐亦难逃此劫,葬身沙场!”说到最后,黄桧几乎是涕泪横流。
“你撒谎!我夫君绝不会投敌叛国!”跪在一旁的刘陈氏,闻言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瘦弱的身躯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竟不顾一切地要扑向黄桧。
两名狱丞忙上前阻拦,竟一时有些压制不住她。
“肃静!”段佑厉声喝道,“刘陈氏,待本官问完原告,自会容你等自证清白!若有冤情,稍后一并说来!再敢扰乱公堂,休怪本官无情!”
两个少年见自己母亲受制,悲愤交加,挣扎着也要上前。
跪着的黄桧阴鸷地扫了他们一眼,随即转回头去。
隐在人群深处的凤倾城,恰好捕捉到了这一幕,眼神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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