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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撒谎!这根本就是诬告!我父亲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他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护大齐边防安稳,让百姓生活无忧!”十二三岁的少年刘有哪怕是跪在堂下,声音却字字铿锵,震耳发聩。
连堂外的百姓都能听出,这呐喊绝对是发自肺腑。
“堂下说话何人?”都察院左都御史文彦尚开口问道。
刘有膝行上前一步:“回大人,小子乃刘正第三子,刘有。我父亲绝没有投敌叛国,请大人明鉴!”
小小的少年说完,便朝着坚硬的青石砖用力磕头,咚咚作响。
那声音重的仿佛不是磕在地上,而是磕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刘有,你可能拿出证据,证明你父亲没有投敌?”段佑出声问道。
少年闻言,直接呆愣当场。
他哪有什么证据?父亲出征前,连身怀六甲的母亲都不曾知晓,那时候父亲都没来得及回家告知一声,直接从军营就出发了。
等再得到消息时,已是父亲力竭战死的噩耗。
“大人……我……没有。”刘有脸色苍白,艰难答道。
文彦尚看着跪地的少年,眼神微动,缓缓道:“既无证据,怎能凭你三言两语,便断定你父亲没有投敌呢?”
刘有猛地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哽咽道:“大人!自我们兄弟牙牙学语起,父亲就教导我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要‘忠君爱国’……试问,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背叛朝廷,背叛大齐?还请大人明察!”
少年年纪虽小,说话却条理分明,有理有据。
堂上几位大人相互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依旧由段佑开口提问。
“黄桧,本官问你,”段佑目光锐利地看着底下跪着的几人,“你指认刘正投敌,除了你与亲随的证词外,可还有其他证据?”
他平生最恨忘恩负义之辈,如果刘正没有投敌的话,足见黄桧此人心思歹毒到何种地步。
“单凭你们几人的一面之词,是不足以判定刘都指挥使通敌之罪。”
“西夏来使请求出堂作证!”这边段佑话音刚落,两名身着异域服饰的使者持节而入。
为首者高举一卷帛书,朗声道:“奉西夏国主之命,前来大齐商谈议和。此乃刘正刘将军亲笔家书一封,国主命我等带来交与其家人,以报平安。”
衙役上前接过信笺,呈递上去。
三位大人仔细传阅后,微微颔首。
“刘陈氏,你且辨认一下,这封信是否出自你夫君的亲笔?”一名衙役上前接过信,递到跪着的刘陈氏面前。
刘陈氏看完信笺,直接瘫软在地,泪水决堤:“不可能……夫君绝不会投敌叛国……”
可那字迹确凿无疑是她丈夫的亲笔,纵使她内心此刻仍坚信丈夫是清白的,但人证物证俱在,她的斑驳早已没有了说服力。
观审的百姓唏嘘不已,先前的怜悯渐渐转为惋惜,更有愤慨者开始大声谩骂。
世人大多如此,人云亦云,能坚守己见者寥寥无几。三人成虎,说的正是眼下这般情形。
就在大理寺卿段佑即将宣判之际,堂外忽然传来一声持重老沉的笑声:“段大人,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紫色官服的老者手持玉笏,稳步而来——正是年近六旬安国公。
他目光如电,扫过黄桧与西夏使者:“难道就凭你们这些片面之词和一封所谓的家书,就想给忠勇侯扣上通敌卖国的罪名?”
安国公随即转向黄桧,厉声质问,“本国公倒要问问你,黄副将——你身为刘正的副将,他在阵前与敌人殊死搏斗之时,你人在何处?”
黄桧看着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心中恼恨的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眼看就要定案了,功亏一篑!
“回国公爷,当时卑职奉将军之令,带人外出查探敌情,因此侥幸的避开了那场血战。”黄桧低头躬身回道。
“噢?”安国公步步紧逼,丝毫不觉得自己此刻是在喧宾夺主,俨然接过了主审的角色,“那你既不在营地,又是如何‘得知’你们将军投敌的?”
堂上三位大人再次对视,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默许。
此案疑点颇多,奈何皇上严令三日内——必须结案。
他们端人饭碗的,又不得不从。何况上头早有暗示,说此案证据确凿……
此刻有安国公出面顶在前头,即便日后生变,他们最多担个渎职懈怠之罪,压力骤减。
“……回国公爷,”黄桧急忙辩解,“我们查探返回的半途,在暗处正好亲眼所见,将军被李元皓大军带走……”
“好!”安国公目光如炬,紧追不舍,“那么问题又来了!既然你亲眼所见主将被擒,身为属下,你不思第一时间拼死营救,反而躲藏隐匿。
敌军撤走后,你非但没有立刻赶回延州城——向当时的守城主将珩王殿下禀报军情,竟在第一时间潜返京城告状!”
安国公眼中怒火升腾,戟指黄桧,声声震耳,“黄桧!依你此前所言所行推断,你这人分明就是个贪生怕死、背主求荣之徒!”
安国公不再看面如土色的黄桧,转而面向堂上的三位主审:“几位大人,如此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徒所说的话,怎能取信于人?”
刑部尚书韩胜微微颔首,接口问道:“安国公所言在理。黄副将,你还有何证据要补充的吗?”
堂外的凤倾城听完安国公这段精彩绝伦的辩论陈词后,心中暗赞不已。
以往每次见这位国公爷,他总是笑容可掬,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从前只知他骁勇善战,未料其言辞竟也如此犀利,直击要害。她暗下决心,日后定要好好巴结这位国公爷——这样可靠的大腿,不抱白不抱!
“大人!”黄桧急声辩解,“不止卑职一人所见!当日随行的几名亲兵皆亲眼目睹!大人一问便知!”
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拔高,“当日我们回来的途中,恰巧撞见李元皓撤军,我们看到的便是,所有兄弟都已倒在血泊之中,无一生还!除了将军……只有他安然无恙地被李元皓带走!
我们不是不想救,而是党项有上万骑兵,我们只区区几人,如何去救。难道要我们明知不可为,还要以卵击石去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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